要说张英和樊能兵败的消息传至曲阿,最伤心难过的莫过于他们二人各自的家眷。
尤其是樊家,樊能和妻子徐氏非常的恩爱,他们夫妇二人膝下并没有男丁,只有一位爱女。
收到樊能兵败的消息,徐氏直接就晕厥过去。苏醒之后,她茶饭不思,也无心料理家事。府中大小事务,只能靠一位忠仆照应着。
…
这天上午,在樊府后宅西厢的花园内,一位身穿粉白色襦裙的少女正盘腿坐在案几后,安静地弹拨着琴弦。
琴声幽幽,在小院中随风飘荡。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暖风轻轻地吹过,似是在聆听这哀伤婉转的琴音。
一曲弹罢,少女轻叹一声,随即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容颜。
只是,她那双明亮的美眸中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晶莹剔透的脸颊也显得有些苍白。
这位弹琴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樊能的女儿,名叫樊姜。
一阵风儿吹过,从少女头顶的竹枝上飘下一片竹叶,正巧落在琴弦之上。
少女双手托着香腮,美眸一眨不眨地瞅着那片竹叶发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位黄衣侍女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小侍女跑到樊姜身边,一脸喜悦地叫道:“小娘,奴婢听外面的仆役说,您那位老神仙师公来了。”
樊姜闻言惊喜地站起身,连声地追问道:“蔻儿,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师公他真的来了?”
名叫蔻儿的小侍女连连点着头,“嗯、嗯,小娘,奴婢听他们说,府里的老管家已经陪着那位老神仙去了主母的屋里。”
得到蔻儿的确认之后,樊姜立刻手提着裙摆,转身向院门处走去。
刚走了几步,她又想起自己心爱的古琴,便回头对小侍女吩咐道:“蔻儿,你记得将我的古琴收起来,替我放到卧室里面去。”
小侍女忙点头道:“小娘,你快去吧,奴婢会替你收好的。”
樊姜嘱咐完蔻儿之后,快步走上青石小径,朝母亲的住处行去。
东西厢两处的小院是连接着的,中间只隔了一道垂花拱门。
穿过这道拱门,又走过一条青石小径,顺着长廊一路前行,樊姜很快就来到母亲的卧室外。
她刚走近母亲的卧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夫日前刚收到消息,你夫君从当利口突围之后,同伯艾一起在通往秣陵的路上,袭击了敌人的粮草物资,并且杀死了孙策麾下的大将孙河。他如今虽然不知下落,可他和伯艾都平安无事,你不必再为他们担心。”
少女从这个熟悉的声音里听到了自己最关心的消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瞬间落下,她那张俏脸瞬间便漾起一弯甜美的笑容。
樊姜快步上前,抬手掀开门前散落的珠帘,低头缓步走了进去。
屋内,一位身穿粉红色襦裙的中年女子正与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相对而坐。
中年女子正是樊姜的母亲徐氏,而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则是樊能的师傅,太平道的教长于吉。
徐氏看到女儿进来,立刻满脸喜悦地笑道:“姜儿,你师公刚才同我说了,你父亲和伯艾他们很快就能平安归来。”
樊姜冲母亲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随即快步走到于吉面前,屈身下拜道:“姜儿给师公请安。”
于吉手捻须髯,点头笑道:“好!好!半载不见,姜儿如今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师公。”
少女被老人夸得俏脸一红,她轻声地娇嗔了一句,随即便在于吉身前的案几旁跪坐下来。
她伸手拾起案几上的茶壶,乖巧地为老人面前的茶盅续上茶水。
这时,坐在对面的徐氏向于吉肯求道:“老神仙,您这次过来,能否在府中多歇息几日,也好指点一下我们姜儿的医术。”
于吉心里明白,徐氏是借口让自己指点樊姜的医术,好将自己挽留在府中款待几日。
于吉乐呵呵地瞅了一眼身旁的樊姜,然后笑着摇头道:“我这次来曲阿,就是怕你们母女为文礼(樊能的字)和伯艾的安全担心。如今信已送到,我自然要返回吴郡去的。”
樊姜闻言立刻嘟起小嘴,很是不满地道:“师公,您好不容易才来曲阿一趟,怎能说走就走呢。姜儿还有许多医术上的难题,想要当面请您指教呢。”
于吉打趣地道:“姜儿,你很快就要和伯艾成亲了,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学那么高深的医术。
于吉那句很快就要成亲了,让樊姜羞得粉面通红,她有心想要起身逃走,却又不舍和老人分开。
徐氏见女儿害羞,便笑着替她解围道:“老神仙,您这次过来,也不准备去见使君吗?”
于吉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才不徐不缓地道:“不见也罢,我多见他一次,我教下的弟子就会多死几千上万人。”
徐氏疑惑地问:“您老是担心使君又要向您讨要门下的弟子?”
于吉轻轻地点点头,“横江津和当利口兵败,刘使君麾下折损了几万人马,他如今正在四处征调士卒,我如果这个时候去见他,岂不是自寻烦恼。”
徐氏恍然道:“难怪您老急着要走,您是怕被使君发现啊。”
“不错。”
老人点点头,随即又笑道:“等伯艾和姜儿成亲的时候,我肯定会在这边多住一些日子。”
“师公,您莫不是喝多了。”
樊姜这下是真害羞了,她嗔恼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低垂着小脑袋便要逃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名家仆的叫喊声,“夫人,主上回府了。”
樊姜闻声惊喜地睁大眼睛,接着,她手提着裙摆,快步朝门外跑去。
徐氏听到家仆的话,她也惊喜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朝门外走去。
她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冲老者愧疚地道:“老神仙,妾身失礼了。”
老人笑着站起身道:“无仿,此乃人之常情。正好老夫也许久未曾见过文礼,咱们就一同去看看吧。”
“老神仙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