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后悔充斥心间，却无法反驳。
她是疯了，她被献祭后元神未灭。
他救了她，将她投入时间长河。
后来，她从时间长河中出来，一身红衣若杀神。
屠杀仙境生灵，摧毁人类世界，抹杀所有生灵。
而他因为与世界规则本源同宗，死后元神无法抹灭，就被关在她的眼睛里。
眼睛，原本该是最温柔的黑金眼眸，被他们变成无尽的深渊。
她毁了世界，流落进时空缝隙，千万年无尽的孤独再次塑造她。
这场经历，是她一手策划：
保持中立却偏帮人类，到明确表达厌恶人类，算计十法相找回最后一片魂灵。
然后，利用金离瞳和水清璃激起金离瞳的记忆，让他发狂。
让他们以为她被困住，实则是利用商羽和微芙蓉召回元神。
最后她因为海洋生灵心软，破坏自己的计划，和曼多拉联手。
由杀死所有大仙子及圣级仙子，变为自我牺牲让他们永远无法偿还赎罪。
她就是要死，因为太无聊。
‘是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
鹿寒酥是冷漠的，冷漠看着自己尖锐反驳他的话。
温和淡漠的面具被撕掉，露出肮脏丑陋的面孔。
“你只是想让我明白，只是想让我不要随意插手命运，只是想让我知道谁对自己最好。”
“你一步步算计我，一步步诱导我，一步步击溃我，都是为了我好！”
鹿寒酥看见自己在哭，笑容、冷漠、哭泣、憎恨交织在一起。
扭曲又恶心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覆盖了一切淡漠矜贵，将她变成恶鬼。
“利用我的信任，利用我的天真，都是为了摧毁我的天真，都是为了我好！”
崩溃疯癫。
鹿寒酥冷漠看着自己如此，她分裂了，冷漠又疯魔地质问。
“可你太恶心！你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让我永远依赖你，永远相信你！”
“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不言，看着这样的鹿寒酥，心中愧疚更深。
突然，他出现在鹿寒酥面前。
银白长发，黑白交织的长袍上是公正的铭文。
封印解开，他不再被封印在她的眼睛里。
而代价是，鹿寒酥的眼眸变成了灰黑色，空洞无物。
“珞儿，忘记才最好，你不该如此偏执。”
他开口，圣洁又公正。
忘记？
鹿寒酥突然狠厉，憎恶地看着他，
“偏执？别忘了，是你将我逼成这样，是你亲手铸成现在的我。”
“纪规，你以为你想就可以改变一切吗？！”
原本熄灭的玫瑰复燃，将他囚禁在火焰的牢笼。
他垂眸，是了，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谁。
他是纪规，那个高高在上、公平公正的法则之王，与罗丽是好友。
可现在，他们是仇人。
他恨她毁了世界，囚禁自己；
她恨他步步算计，逼她成魔。
曾经的亲人，如今不死不休。
她错了？
他错了？
还是，
世道错了？
“我是可笑，但罗丽，这不是你杀了所有生灵的理由。”
纪规不认同，他的错归不到世界生灵。
鹿寒酥笑了，觉得可笑又讽刺，这不是理由？
当然是啊。
“可是阿纪哥哥，就是这个原因啊。”
她站起身，手抚上纪规的脸。
眸色温柔缠绻，轻柔着嗓子，仿若眼前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纪规抓住鹿寒酥的手，不让她再接近，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你逼我毁了世界，是你亲手毁了我。所以，也是你亲手毁了世界。”
少女身上的幽香充盈在纪规的鼻翼，她是美得动人心魄。
一举一动都在勾动着纪规的心绪，但她眼里尽是怨毒。
纪规闭眼不看鹿寒酥，可他的内心已然乱了。
他做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结果才让自己怨恨。
不知道是哪一步出错，竟是让她徒增怨恨，只想毁灭世界。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阿纪哥哥，这张脸就是我，你怕什么……”
鹿寒酥娇声唤着，嗓音里满是委屈失落，如同被丢弃的猫儿。
突然出现的花藤攀附纪规生长，缠绕开花，将他紧紧裹住。
心上的花藤，依旧如此。
纪规快窒息，鹿寒酥故意的话语，生长的花藤将他当做养料。
‘噗呲’
利器划破皮肤，刺进血肉。
可纪规他是元神，不该会这样。
纪规没有感受到疼痛，睁眼就看到鹿寒酥，她心口插着刀。
“你做什么？！”
“杀你啊～”
尾音荡漾，鹿寒酥的表情无辜又清纯，像个天真懵懂的孩子。
杀他，杀了他！
内心杀意翻涌，尖锐的嘶吼让鹿寒酥眼眸愈加空洞，看不见底。
纪规的手覆上她的心口，慌乱无比的捂血，结果是，
他的手变淡了，逐渐透明消失。
呆愣，不明白为什么。
他与大道规则同源，怎么会被她的鲜血杀死。
可如今，这无稽之谈发生了。
“阿纪哥哥～”
她伸手抱他，依赖又慵懒，奔向自己的最亲的哥哥。
鲜血越来越多，沾染到纪规，让他越发透明，也感受到了灼热痛感。
“我知道你最爱我了，所以，我用自己杀死你。”
“怎么样，感动吗？”
鹿寒酥抱紧了些，刀刺破心脏，划破动脉，鲜血喷涌。
“阿纪哥哥，被杀死是什么感觉？”
“是心被伤得千疮百孔后，还被撕碎……”
“再绞烂剁碎成肉泥，丢进污泥里唾弃践踏……”
“最后啊，伤你的人还觉得不够。”
“他们用火把肉泥烧成灰，和血捏回心的形状，塞回你的身体里。”
“他们要它继续跳动，继续爱……”
哭腔出来，鹿寒酥是被丢弃的孩子。
她早就死在那场所谓的‘意外’里，早就死在他们的笑声中。
泪水滴在纪规的元神上，如血液一样让他感到疼痛。
“可是阿纪哥哥，好疼啊，真的好疼……”
“我被忘记的时候好疼，我被抛弃的时候好疼，我被虐打的时候好疼，我被火烧的时候好疼……”
“你们忘记我，抛弃我，虐打我，献祭我，”
“我用命保护你们，却换来这样的结局，我好疼啊……”
鹿寒酥哭诉着，希望纪规能够感受到她的痛苦。
而纪规确实感受到了。
“置身烈焰中，火舌攀附肌肤，烤干血液，吞噬肌肉……”
“如此反复的三天三夜，我不停哀求，可你们只有笑，你们一直在笑……”
“在时间长河里，我每时每刻都在疼，血肉被腐蚀又新生……”
“可你只会在岸边淡漠又冰冷地看着我，告诉我这是我不听话的惩罚，哈哈……”
“是我……”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鹿寒酥打断纪规，哭着，抱他抱得更紧。
血液滴在地上，血泊扩大。
眼泪落下，满脸笑容。
“不用道歉，因为你马上就能去见他们了。”
纪规神色滞了瞬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鹿寒酥轻声，很是开心，
“因为你马上就死了，你死了就能见到他们了。”
“阿纪哥哥，你见到他们后帮我问问，日夜被烈火与寒冰折磨是不是很不好受啊？”
“你告诉他们，这就是我受过的苦。”
“我泡在时间长河中时，血肉一点点被腐蚀掉落，又一点点重新长出，然后又掉落。”
“耳边是生灵的哀嚎咒怨，是他们在向我求助，可我却帮不到他们，只能听着他们死去……”
“我整整痛了六千年，可我活下来了，我活着报仇了。”
——
寒酥：步步为营，算无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