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寓的路上,沈翼川拉过魏莱的手臂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你没事吧?”
“有事。”
“我刚刚太用力弄疼你了吗?”
“樱木教练曾经过跟我说过你是个冷静的人,看来他也不是太了解你。”
沈翼川垂下眼眸,薄唇微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片刻他开口缓缓道,“樱木教练自挂靴后,其实并没有执教的打算。”他握紧魏莱微凉的指尖,迈步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我也曾像丹尼斯那样,多次上门拜托他收我为徒。”
“后来他为什么答应呢?”
“我跟他打赌,如果我获得了东京奥运会的冠军,他就收我为徒,我当时夸下海口时只有十七岁。”
“你可真敢说啊!”魏莱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惊讶和钦佩。
“当时国际上的热门冠军人选并不是我,我身边的人都说我在做梦,受到了不少嘲笑。”
“但没想到樱木教练真的同意了我的提议。”
“你当时有把握吗?”魏莱挽住他的手臂,昏黄的路灯将两个相互依偎的背影拉得很远,她静静地听他诉说过去,娇媚的眸子此刻温柔如水。
“没有,甚至当时在场边看到自己是第一名时,还不确定地跟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他们也很惊讶。”想起那天那双稚嫩的脸一脸疑惑地问工作人员“我是第一名吗?”他仍觉得不可思议。
“樱木教练也很意外吧?”
沈翼川摇了摇头,“后来他告诉我,我当时坚定地告诉他自己的目标是奥运冠军时他就决定执教了。”沈翼川侧过头望向魏莱,眼眸里流露出些许得意。
“因为他觉得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魏莱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你怎么知道!”沈翼川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她。
“因为你们太像了,性格、脾气甚至长相都有些几分相似。”
沈翼川点了点头,了然地笑了,“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当时很多不知情的媒体和公众一度认为沈翼川是樱木教练的儿子,后来甚至国家体育局出面辟谣才平息了舆论。
“即使樱木教练执教我多年,但他仍然跟我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沈翼川的唇角微微下垂,克制隐忍的情绪在他眼里翻涌,“但这些年他真的付出了很多心血,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常年留居加拿大,不仅仅是技术的指导,他经历了太多赛场的不公,也给了我很多重要的情绪引导。”
魏莱伸手与他十指紧扣,“所以你早就把樱木教练当作亲人了。”
沈翼川点了点头,“亲人是我的底线。”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也是。”
深秋的微风吹起了鬓边的碎发,她怔了怔,心底的某处仿佛被击中。
沈翼川见魏莱不接话忙岔开话题,“你说的利用舆论威胁丹尼斯……”
魏莱忍俊不禁打断了他的话,“我那是吓唬他的,我就是个小演员,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他害怕的不是公众舆论,他害怕的是家族蒙羞,毕竟他是个如假包换的英国贵族。”
沈翼川揉了揉了她的头发,“温顺的小猫也是会伸爪子的。”
“你说谁是hallo kitty?”
“那你还说我是妲己呢?”
轻快的笑意在魏莱的唇边晕染开,“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眼睛笑起来多像狐狸精啊,而且现在你的粉丝都称你为‘冰上仙子’。”
沈翼川沉下脸,伸手揽过魏莱的肩膀,作势要挠她,“你再说我像狐狸精?”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清秀的眉眼,魏莱被他箍在怀里,下巴偶尔轻抵她的额头,温热的肌肤触感让他不由得红了脸。
魏莱连忙挡他的手,“我错了。”她努力忍住眼底的笑意,可丝毫没有知错的模样。
沈翼川并没有把丹尼斯的话放在心上,那时候他相信赛场的规则,也相信国际滑联的公正,但樱木教练明白他们今后的路会异常艰难。
尽管大奖赛沈翼川仍旧取得了冠军,但大奖赛时他的情况也并没有比世锦赛好到哪里去。
他膝盖的伤已经加重到必须借助拐杖才能前行,脚踝的伤也复发了。手指的擦伤对他来说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了,魏莱将创可贴小心地贴在他的指尖,骨节分明的手此时已经肿胀一片。
魏莱摸了摸他的手面,“回去让队医再检查下吧。”
“不碍事的,小伤而已。”
看着海崎和沈爸爸一脸担忧的模样,他笑了笑宽慰道,“没事,有拐杖就够了,如果坐轮椅有被歪曲报道的可能,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了。”
沈爸爸扶了扶眼镜,他很担心自家儿子的伤势,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同意。
当沈翼川拄着拐杖出现在颁奖典礼的入口时,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绕场感谢观众,他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颁奖台走去,脸上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鲜红的地毯此刻在他脚下仿佛变成了一条铺满玫瑰花的荆棘路,就好像荣誉与伤痛伴随着他的职业生涯。
魏莱站在帘子后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躲在公众看不到的角落暗自难过,这一路走来的不易都是值得的,此时的赛场没有辜负他。
男孩垂顺的头发落在白皙的前额,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每走一步的痛都无比清晰,站上领奖台那一刻,他的脚踝已经麻木了。
直到颁奖典礼结束,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向各个方向的观众致意,这一次他也没有绕场感谢,他全部的力气只够支撑他走到冰场的出口。
魏莱忍不住从帘子后探出头,他的膝盖肿得很高,黑色的考斯滕似要挣开,海崎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沈翼川依靠着他才能勉强行走。
走过帘子后,魏莱刚扶住他的手便听见海崎的低语,“有记者。”
魏莱慌忙放开手,不自在地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那一瞬间落空的不只是两双手,还有两颗明明已经紧紧相依的心。
沈翼川的眉心皱起,魏莱则暗自叹了口气,无法握紧的双手就像明明相爱却无法开口的朦胧爱意。
大奖赛后沈翼川由工作室向外发表了公告,由于膝盖和脚踝的伤势不断加重,他将缺席接下来的比赛,返回日本静心疗养。
说是静心疗养,沈翼川还是三天两头往宫城冰场跑,美依妈妈知道劝不住便随他去了。
而一向心直口快的莉茉已经不止一次向魏莱“告状”,魏莱只好把沈翼川骗来家里,准备以此为借口好好说教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