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从未想过坑害他人的武惠妃,在夺得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谋局害人的胜利之后,她才真切地意识到:陷害别人是如此的容易,而忍受陷害别人所带来的愧疚和恐惧是如此之难。
处斩太子时,武惠妃站在远处隐秘的阁楼角落,欣赏她一手造成的结果。她想,太子,若你没有挡在我的前头,我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她本以为,太子头颅落地,等待自己的会是成功的巨大喜悦,可是,太子沾着鲜血的头颅却在地上滚了几圈,刚好落在一个可以直视她的地点,正午的阳光照耀着李瑛那双愤怒、屈辱、备受折磨的眼眸,仿佛他还活着,那张年轻人的脸,曾经有多么鲜活,如今便有多么恐怖,他看向武惠妃的眼神中,似有一双白骨伸出来,扼住她的喉咙说:“毒妇,你害我母亲不够,还来害我与其他皇子,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武惠妃为自己找到了挺直脊梁的理由以应对那惨烈、仇恨的眼神,她想:我是为了活命,如今我不害你们,他日也是你们害我,既然输了,你就认吧,生在皇家,这是大家早晚都要面对的。
继孤枕难眠以后,她的生活变成了疑神疑鬼,喜怒无常。至此以后,更加没有人愿意亲近她。
曾经春风得意的寿王,于此风云骤变之下,唯恐自己步入皇兄的后尘。他知道此事与自己母妃的告发有关,但他不理解,为什么荣华富贵已经唾手可得,母妃还要咄咄逼人。他一方面害怕父皇迁怒自己,另一方面害怕宫中其他势力也利用这种方式谋害自己的性命,因此他整日待在王府,神情萧索,谨小慎微,郁郁寡欢,宫中事情不敢放开手脚去做,回府以后更是连话都很少说。
身为王妃的杨玉环,见夫君日日沉默寡言,每日差人变着花样地给寿王做佳肴、备好酒,以期与他多交谈几句,开解开解,然而,一种沉重的压力覆在寿王肩上,他担心得是,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难保阖府上下的命,这种对之不起的感觉使他很难用正常的心态面对他们。他拒绝跟王妃说话,每每吃完饭,便钻进书房,坐卧都不再出门。
杨玉环去宫中见武惠妃,以期她能疏导寿王,不再消沉。
然而,武惠妃已经同她大婚之时判若两人。
在武惠妃眼里,杨氏一族,对寿王夺位毫无裨益;玉环嫁入王府,也未给寿王开枝散叶;府中财帛,更是全用在了杨氏的美貌及玩乐上,很少用于打点朝中官员,疏通关系,因此武惠妃怎么看杨王妃,都觉得不顺眼,自然也懒得理她。
玉环第一次求见,宫女说贵妃睡了;
玉环再次求见,宫女说贵妃正忙于后宫事务,无暇招待;
玉环复又求见,宫女未让玉环进殿,询问前来缘由后便打发她走了。
侍女问杨玉环:“娘娘,咱们还来吗?”
杨玉环沿着宫墙下的阴凉处往她们来时轿撵停放的方向走,说道:“不来了,这扇门不会为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