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面对苝欢,顾长屏再度失职。
她又一次没有守护好她本该好好守护的人。
可顾长屏却无法因为这件事而责备弟弟,这是她的错,她清楚。
她本应该提供给顾长安充满安全感的温床,让他自信又健康的成长,可她没能做到。
她错了,她明知弟弟有多依赖她,明知弟弟一早就开始嫉妒苝欢,明知弟弟在如此割裂的冷脸和温热中已经极端,可她还是把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关注给了别人。
当顾长安自寻死路似的去挑战苝欢,在长老们的作祟下,苝欢失手将顾长安重伤。
当满身是血的,气息微弱的弟弟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顾长屏压抑了数十年的愤怒终于被点燃了。
明明苝欢不该为这数十年的积怨负责,可顾长屏还是怪罪到了他的头上,把这自我怨恨转嫁到了无辜者身上。
其实,不过是失职的守护者在替自己开脱罢了。她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呢?
关于苝欢最后的记忆总是很模糊,因为这段记忆让顾长屏痛苦不堪,折磨了她整整十年。
她卑劣地选择淡忘,忘记苝欢褴褛的衣衫,忘记他凄惶的脸上挂着狗一样讨好的笑容,忘记他带着哭腔的乞求,忘记给他穿上衣服的自己逼得他再次变回一条赤条条的可悲的野狗。
她还是这么做了,就像对弟弟的一再失职那样,她对苝欢,也做得很绝。
就好像无论是对顾长安还是对苝欢,在这两个拿出最纯粹的爱和最淋漓尽致的忠诚去供奉她的人面前,她总是一个太过不相配的守护者。
而如今,在她最后的时刻,苝欢终是将百年来难以宣之于口的爱意亲口对她诉说。
给了魂魄消散的顾长屏,最后一记温柔的告慰。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顾长屏勾着唇角叹息。
“来世允许我做人做狗做只小猫,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属于顾长屏的。”苝欢靠近她的额头,轻轻烙下一个承诺。
“我们……一言为定……苝欢。”顾长屏微笑着喃喃他的名字闭上了眼睛,千疮百孔的魂魄就这么消散了。
怨念不息的魂魄会强留于死去的地方,数年后,叶言学总是在想,那么放心不下顾长安的顾长屏,为什么会选择消散?为什么没有不息的怨念支撑她留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对于苝欢来说,人世游的百年颠簸,那浮光掠影般的一点温热终于在他眼前幻灭。
他牢牢抱住顾长屏不得好死的尸体,就像拥抱他自己的命运。
——“犬主死亡,犬神是要在旁边守到死的。”
可到底苝欢不是一个真正的犬神,他望了一边的白梧尊上一眼,失去了光彩的美丽眼睛,行尸走肉一般。
没有守着主人尸身死去的苝欢,在收敛了顾长屏残缺的尸体后,带着白梧和尸体离开了东界大陆。
当花都之主再次出现在硝烟弥漫的乱世时,他怀揣着已死的心,率领花都万众攻上了焚林。
一切,不过是瞬息间的骤变。
地藏族记载:
“顾氏长屏,一生为所爱之人、所守山门,为屏为障,遮风挡雨。
顾氏长安,本是希望他一生安定顺遂,却从十八岁长姐亡故后就跌入谷底,再无片刻安宁。”
这名字,配着命数来看,当真刁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