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怅疴开创灼华山门,在东界叶氏皇族的扶持下成为最早的正统宗师世家,而后几十年间,六洲大陆数百家大大小小的师门如雨后春笋般涌出,为了博个“正道正宗”的名号,百十家师门决定干件名垂千古的大事!
他们设下阵法,合力围捕那个发了疯的邪魔黑衣不详人,已经身为正道宗师的怅疴自然首当其冲。
就是那一战里,不详人灭了几十山门,她自己也身受巨创不知躲到了哪里,怅疴更是受了极重的伤,又和众人失散,只得暂居当地养伤。
留他养伤的那对夫妇是对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男的书香门第,长辈留有些家财,于是在城里办了几所学堂,专门收教些家贫无力负担私塾的孩子,甚至还教一些小叫花子和街头小混混儿。
小叫花子们起初对这迂腐的善行十分嗤之以鼻,他们立誓要讨一辈子的饭,何须这人多事,于是去学堂捣乱,大善人也不恼,只笑呵呵地说:“你学了字,以后行乞,在地上写你的身世,那你就是有故事的小叫花了,讨的肯定比别人多些。”
于是小叫花子们一传十十传百都跑去读书,又读了些时日后,大善人说:“现在你们懂得了些道理,是不是想做些乞讨之外的事了?”
孩子们头如捣蒜。
他道:“那便继续读吧,我在一日,书堂永不关门。”
这男的本就善的出奇,女主人偏还是世代行医的,于是这一对夫妻成了远近闻名的活菩萨,怅疴伤后,就是他们留了怅疴在府中养着。
怅疴是个能扛的狠人,需要养伤就说明他差点死了。
于是恢复真的花了不少时间,他这一留就是半年。
半年,眼见大善人学堂教授的学生越来越多,女主人救治的病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件大喜事,善人的夫妻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女主人更加高兴,替人治病也更加尽心。
怅疴半年叨扰,想着走的时候怎么也得给这对夫妻的孩子准备件礼物,于是出了远门,回了一趟灼华山,其实没耽搁多久,路上总共也就花了十来天。
但当怅疴再次回到这座城,这个宅子时,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变得很糟,且无法转圜。
一片狼藉的宅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怅疴熟悉的血腥味,他冲出去揪住一个路人,发疯般的怒吼:
“姓孙的这家人呢?”
他个子极矮,揪着人的样子非常滑稽,但没人敢笑他。
这人吓了一跳后,面露哀色,唏嘘道:“还不是这孙先生!唉,我们都说和那些叫花子掺合没好果子!他不听啊!一直大开家门,又是教课又是施饭,他把人家当自己人,人家把他当傻子!就前两天,一伙常在他的学堂读书的混混伙同叫花子们,趁夜去他家全抢光了!那孙先生和几个家丁直接就被打死啦!”
怅疴呆若木鸡,慢慢松开手,这人叹息着,“唉,孙夫人才可怜呢!都快临盆了,遭了这么一遭,哪里救的回来,我看快要一尸两命了。”
“你说什么?!快要?”
这人低头看着怅疴,被他凶恶的眼神骇的结结巴巴,“是、是啊……孙夫人在稳婆那里停了两天了,人快断气了,但孩子一直生不下来。”
“在那!!”
怅疴赶到时,屋外挤着一群人,都在议论着孙家的这桩惨案,或唏嘘一句:“好心没好报”,或像那个路人说的那样说一句:“广开大门,我早就知道会出问题!”
半截高的怅疴站在墙似的人群外围,只能看到一堆腰和屁股,怅疴烦躁极了,一挥手,那些人全都被灵流卷到了一边去。
他举步踏入屋子,很腥的血气,两个稳婆一副放弃了的模样坐在一边,孙家的女主人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仿佛血和气都已经流干了。
怅疴目眦欲裂,他见过孙夫人救治病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执拗,而如今,却没人这样待她。
他走过去,喉头像被塞了个拳头一样难受,他是个太粗鲁的人,连关心都不知所措,举着手愣了半天,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夫人,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