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记忆终止在八十岁这一年,唐挽去了之后,谢珩和她在同一天去世了。
099照例给她消除了记忆。
唐挽休息了一阵子,醒来后伸个懒腰,明媚的眸子清澈如初。
099给她启动传送,她一进入身体,身体的记忆就潮水般涌来。
这一世她是个戏份很少的炮灰,基本只活在反派贺忱的回忆里。
她和贺忱是大学四年的男女朋友,她是英语专业,他是美术专业。
当时她确实喜欢过他,他们感情也很稳定。
到了大四,她很纠结要不要出国留学,想让贺忱多陪陪她。
他那段时间很忙,忙着去考一个职业资格证,后来卷进了刑侦队的一个案子里,过去做模拟画像,配合调查,忙得不能见人。
那也是他事业刚刚起步的阶段,他会百忙之中过来陪着她,但她觉得他在敷衍她,尽管他三天没睡觉也会陪她逛街。
她逐渐觉得心灰意冷,认为维持这段感情已经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出国。
朋友们都来给她过生日,她给他留了一块蛋糕,过了零点之后,她把蛋糕丢了,买了第二天去国外的飞机,在微信给他发了分手信息,就删光了他的联系方式,还换了号码。
到了国外,关于贺忱的记忆渐渐模糊,最终只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缩影。
她的生活被学业充斥,每天忙着学习,忙着应付来招惹她的变态,至于和贺忱的那些感情,都从彩色变成灰色。
她收到过他的短信,她只要发现是他的短信就会一概删掉,把号码丢进黑名单里。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而贺忱在国内发展,后来成为一个有名的模拟画像师。
……
接收记忆只是两秒钟的事,唐挽一进入身体,就被身体紧绷的神经和呼吸给惊到了。
她迅速睁开眼,屏住呼吸往水面下慢慢沉了小半个头。
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男人压得很沙哑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美丽的小姐,我看见你了。”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哪。”
“那边冷不冷啊?过来我这边吧。”
唐挽只有嘴唇以上的部位在水面上,其余身子都泡在水里,半高跟凉鞋踩在水下石阶的滑腻青苔上,岌岌可危。
可怖的男人一点一点地找遍花坛,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唐挽用意识划开面板,明眸冷静地看着面板上的男人。
他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翻找着花坛,找遍了之后,环顾四周,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落在黑暗里令人毛骨悚然。
花坛就在池塘的前面,和唐挽只相隔八米,对于他的声音,她完全听得见。
“我知道你躲在哪。”
“我来找你了。”
随后就是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靠近。
唐挽紧紧抿着唇,扫了一眼自己脸颊旁边半枯萎的荷叶。
只要她别慌,她别动,荷叶能挡住她的脸的。
可原剧情里,她因为男人的走近而慌了阵脚,转身游走,被男人追过来一刀杀了,尸体直到浮起来才被发现。
今晚是她的剧情完全结束的节点。
一只流浪猫忽然在花坛里跑动,追着一只青蛙,窸窸窣窣。
青蛙跳进池塘里,流浪猫站住脚,蹲在池塘边舔了舔爪子。
男人冷眼看了一眼流浪猫,流浪猫警惕地看着他,尖利地瞄了一声,迅速跑走了。
男人抓起一块大石头,朝水里扔去。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唐挽闭上眼,在强劲的水花和波澜强行稳住身子,一动不动。
男人站了一会儿,眼里满是阴鸷,再度环顾四周,去别的地方找了。
再也没有声音,唐挽还是一动不动。
男人避着摄像头,在公园里找了足足一个小时。
有车子的引擎声响起,有人把车停在了公园的停车位上,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下车。
男人骂了一句脏话,不得不先离开。
唐挽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小心地往前扑,手指抓到了石阶,动了动双脚,一点点爬上去。
她浑身湿透了,初秋的冷风一吹来,浑身战栗。
唐挽顾不了这个,她拖着身子往前走,就在她的面前,一个男孩的尸体躺在那,被残忍地砍成了几半。
男孩没有瞑目,眼睛无神地看着天空。
她捂住嘴,生理泪水失控地涌出来。
她低头看翻出来的手机,泡在水里太久已经开不了机了。
唐挽拖着发抖的身子去找人,有人把车停在停车区域了,可她不能信他们。
她开始跑起来,跑到最近的便利店,拨打了110。
她上了警车,女警给她裹上一件大衣。
唐挽顾不得大衣,手腕纤细脆弱,车内的灯光洒下来,精致的小脸不见一点血色,发丝贴在脸上,眼睫沾满细碎的水珠,摇摇欲坠:“那孩子在公园的花坛边。”
女警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们已经让人过去现场了,你先跟我们回公安局吧。”
到了公安局,里面灯光澄亮,还有很多人。
他们才刚进去,另一辆去现场的警车也回来了,女警对走进来的人招手:“许队,这位就是目击者唐挽。”
刑侦支队的许队对唐挽点点头,对女警道:“先带她去休息吧,我得叫人过来。”
女警带唐挽走到休息室,给她开了暖气,递给她一杯姜茶:“先休息一下,你身上都湿了,我找身衣服给你,等会儿带你去做笔录。”
唐挽点点头,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一杯姜茶喝完,暖了不少,再披上一张大毛巾,水都被吸干了。
许队叫来的人很快到齐了,女警带唐挽过去。
走进刑事画像室,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唐挽落座,一抬头,就和一双幽邃的眼睛隔空对视。
他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比以前更深,像静默的海,专注得只容得下一个人。
她一愣,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许队对唐挽道:“唐小姐,你报案的时候说你看见了罪犯的脸,现在还可以记起来吗?你可以向他描述。”
“他是我们队的画像师,贺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