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过,雨势俞下俞大,滂沱大雨如同千军万马般,将瓦片门窗震的声声作响。
客栈内,孙四娘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将耳畔的雨声幻想成雪花花的白银在滚动,正要入梦时,却被一道惊雷重新拉回现实。
电闪雷鸣间,一个巨大的黑影赫然出现在门上,只一瞬,便又消失不见。这一下直接把她的瞌睡吓醒,错愕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刚才什么东西?”
“没看清,难道有人?”
客栈内突然有人发问,看来不止她一个人看到了那个影子。
可孙四娘却觉得有些奇怪,如此大雨,龙王爷来了也得打把伞,要是有人投宿,早把门拍烂了,哪那么沉得住气?
况且,刚才那个身影,看着也不像个人啊……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孙四娘左顾右盼,见大家都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开门,还是不开门。
“快去开门吧,这么多人在这,鬼来了也不好使”
也不知谁说上这么一句,孙四娘一琢磨,也是这么回事,万一真是有人住店,反倒耽误生意。
于是她来到门口,将挡风的门栓轻轻取下,可没等她开门,屋外的大风就直接灌了进来。
雨水扑面而来,孙四娘下意识眯上了眼,为了防止脸上的妆被淋花,她赶紧用衣袖挡在面前,另一只手作势就要把门关上。
可就在这时,却发现门怎么也推不动,她抬头一看,发现是有人用手抵在门的另一侧。
一名穿着蓑衣的中年男子站在屋檐下,身上正哗哗流着雨水,他见孙四娘被这大雨惊的花容失色,倒是不怒反笑,打趣道。
“老板娘,这外头雨大风急的,怎么连门都不让进?”
“呀,还真是个人呀!”
一听对方开口说话,孙四娘揪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提心吊胆半天,合着是自己吓自己。
“这话怎么说的,不是人还能是鬼不成?”
中年男子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倒也不跟她啰嗦,直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青玄,赶紧进来,里头暖和。”
说罢,门后便又跟进来一个人,看着年纪不大,约是十二三岁,模样俊俏,同样穿着蓑衣,怀中还抱着一面魂幡。
二人环视一圈,各自将蓑衣解下,露出了里面青色的道袍,一旁的众人这才发觉,这进门的,居然是两名道士。
将蓑衣挂在墙上后,两个人便选了个位置坐下,孙四娘此时正在柜台上整理妆容,一旁狗娃见状,赶紧上前招呼。
“二位吃点啥”
狗娃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看着弄吧,有什么吃什么,再帮我安排一间房”
中年男人正弯腰拧着裤子上的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嘞,您稍等”
狗娃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转身便朝厨房奔去。没多会,他便又举着托盘走了出来。
红烧肉,鸡蛋汤,烫青菜,肉末茄子,两碗米饭,一一摆在桌上,弥漫出的香气顿时将二人吸引住。
被唤做青玄的道士早已望眼欲穿,嘴巴馋的都快流出口水,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动筷子,而是带着一丝犹豫,看向对面的男子。
中年男子闭着眼,满足的嗅了嗅,似乎对这菜品十分满意,随即从竹筒中取出筷子,往桌上齐了齐,伸向那碗肥色泽诱人的红烧肉。
筷子在碗里轻轻拨动,男子突然眼神一变,不动声色的将筷子放下,他摆摆手朝身后说道。
“小二哥,麻烦帮我把菜送到房里吧,这身上湿漉漉的,坐在这里好不自在,正好上去换个衣服”
“成,这就来”
狗娃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唤了过来,心里虽有几分不满,倒也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他将菜重新装回托盘,一只手举着,来到楼梯边上。
“二位,且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跟着,上楼左拐,被带到了一间挂着‘風’字木牌的房间面前,小二熟练的推开门,房间里有一张简易木床,和一张八仙桌,整体看着还算干净。
“二位,这间房怎么样,这床今早新换的褥子,保您夜里睡得踏实”
中年男子点点头,便走进来屋里,狗娃将饭菜放到桌上,简单客套了几句,把房里的油灯点燃后,便反手关门离去。
他走后,中年男子便从包裹中拿出一包烙饼,递给了一旁饥肠辘辘的青玄。
“你吃这个吧”
“师傅,怎么了这是?”
青玄接过饼,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好好的热饭热菜不吃,啃这冷冰冰的玩意做什么?
“这菜有问题”
说着,中年男人拿起筷子,从那碗红烧肉里,夹出了一片晶莹剔透的指甲,上面还滴着黄湛湛的油。
“人…人…人肉呐?”
青玄定睛一瞧,吓得目瞪口呆,连说话都磕巴了。
“别那么大声,说不定隔墙有耳”
中年男子赶紧捂住他的嘴,四周观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两天就先忍耐忍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行”
“我们来这里可是有正经事的,你别坏了事”
青玄被捂的出不了声,只能连连点头。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中年男子这才松了手。
“吃饭”
男子端正身形,拿起了另一双筷子,端起一碗米饭开始咀嚼起来。
“师傅你……”
“别大惊小怪,米饭是干净的,我花了钱的,不吃多浪费”
“……”
三更天后——
孙四娘睁着眼躺在床上,耳边传来震天的呼噜。她皱着眉头,望着身旁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怨意。
男人样貌丑陋,皮肤黝黑,满脸长着络腮胡,肥胖的身躯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一看就是常年杀生的屠子。
床边上还放着一副拐杖,那是屠夫的代步工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右腿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大腿根部一截整齐的疤痕。
“这个没用的死鬼,让他好好洗干净,还是一股子味,懒成精了”
孙四娘越想越气,小声骂了一句。可骂完以后,却又陷入了一种无尽的空虚。她看向窗外,又看向自己,内心感到莫名的失落。
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内心的躁动隐隐难耐,终于,她坐了起来,随手披上衣服,屐着鞋,轻轻推门而出。
地字房内,做药材生意的张老板仍旧未眠,他躺在床上,思绪浑浊。
他不断回味着算命先生对他讲的话,又时不时想起孙四娘那勾人的身影。
两相思索下,竟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雨越大,心越乱,人越烦,唉……”
“张老板,睡了吗?”
门外,有人轻轻扣门,可雨声太大,听不出调子。
“谁啊?”
张老板显得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么晚了,有谁找他。
“是我”
声音大了几分,这一下,张老板瞬间弹了起来,因为他听出这是孙四娘的声音。
张老板火急火燎的打开房门,便看见衣着宽松的孙四娘正暧昧的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将一只手搭在自己胸口,缓缓靠了过来。
“四娘,你这是……”
张老板惊慌失措的说道,手却不自觉抱住了她,孙四娘步步向前,他就一步步后退,最后终于一屁股被推倒在床上。
孙四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露出魅惑的笑容,随即解开衣带,任由衣物滑落,雪白的香肩下,丰满的酮体暴露无余。
张老板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不禁咽了口口水。还没等他反应,赤身裸体的孙四娘便一把朝他扑了过来。
轻纱罗帐下,两具炽热饥渴的肉体迅速纠缠在一起,在此起彼伏的呻吟中,整个房间,都开始弥漫着一股欲望的气息。
一番云雨过后,孙四娘瘫倒在张老板的怀中,她用手撩拨着她的胸膛,调侃道。
“你啊你,又馋又装,老娘都送上门来了,偏要装糊涂……一点也不实诚”
张老板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也不说话,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贪婪的嗅着她的香味。片刻后,孙四娘却一把将他推开,穿戴起了自己的衣物。
“诶,你别走啊,今晚就睡这”
张老板突然起身,一把拉住了对方。
“我睡这倒是无妨,就怕你命不够硬”
“这……此话怎讲?”
孙四娘一把甩开他的手,继续穿戴起衣物,说道。
“我那死鬼相公现在正睡得香呢,他以前可是当边军的,因为伤残退伍还乡了,那可是真刀真枪杀过人的,要是早晨起来发现我在你这,定是手起刀落把你给宰咯”
一听这个,张老板顿时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脸色一下就绿了,思索一番后,难为情道。
“那这……我便还是不留你了,倒不是怕你相公,就是怕其他房客撞见了,说些风言风语”
“哼,你呀,这会可就不像个男人了”
孙四娘穿好衣服,讥笑着望了他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反手关上门后,孙四娘便蹑手蹑脚的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背后一阵凉意,一回头,就发现一个人正杵着拐杖在背后,冷冷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