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诚国你可知罪?”睡醒,卫诚国发现自己身处一漆黑湿暗之地。仿佛很远处的光遗照在此,让人勉强看清周围。这种环境让人有种恍然离世之感。周围迷雾遍向,胡乱翻涌;冷气侵人,寒气入骨。
卫诚国惶恐地四周张望,想要认清自己身处何方,暂时无暇顾及刚才的人的问话。随他四处张望,周围雾气向他扑面而来,使他看不清任何事物。
“大胆!汝竟藐视公堂,罪加一等。来人,即刻行刑。”卫诚国随声音看向前方。
高桌之上人脸昏暗,看不清真实面目。随着他言语落下,迷雾中出来两个浑身赤红的恶脸之人。
二人头顶光秃、两鬓毛发逆向生长超过头顶,各穿一件从身到小腿大小且被火烧破的长衣。长衣上还残留着火星。一人拿着高大油勺,一人拿着铁叉,二人迈着大脚,上前来要赶着卫诚国去不知道的地方受刑。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卫诚国心里发毛,连忙问道:“不知何罪,应受何刑。难道要我稀里糊涂送死吗?”
“自己看吧。凭你人间尽千般掩恶,地狱镜里皆无所遁形。”联语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摄人心魄、使人惧畏。
闻此,卫诚国恍然一惊,心想道:“地狱?我这是死了吗?怎么就突然到了这里?”
四周仍暗,唯镜发光照显出卫诚国平生罪恶:诽谤他人、欺凌弱小、见伤不救至其死亡等等。越看,他越心灰意冷。
高台上的“人”摆了摆手,旁边两个小鬼便上前来提起卫诚国。
卫诚国没有反抗,只是麻木地被带着去往未知的地方。平生不信鬼神的他,竟也逃不掉死后应受的因果。他颓然地接受着一切可能的结果。
但是,当卫诚国看到眼前滚烫的油锅,感受着热浪的扑面而来,听着耳边已在油锅中人的痛苦惨叫,他的腿还是竭力死抵想要停止前进,胡乱蹬着只为延缓自己注定的结局。
忽然,卫诚国身边响起石头敲打地面的咚咚声,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在惊吓和响声的双重影响下,卫诚国又睁开自己的眼睛。
还是在他的石屋之中,卫诚国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原来只是一个梦。”
可在梦中听到的碰撞声音仍未停止。
卫诚国下床,打开屋子的门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大雨还在持续地下着,似有趋缓的意图。
屋外人头攒动,石头不断地落在地面上、墙壁和木门表面。人群看到卫诚国出来,便停止扔石头的这个行为。
卫诚国十分疑惑:“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人群和他相对而立,他们似乎惊讶着卫诚国的出现,卫诚国也疑惑着他们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知在茫茫人群中的何处响起几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这场暴雨就会终止!”说完,声音消失。人群在犹豫。
这时,一位穿着蓑衣的白胡子老头站了出来,指着卫诚国说:“他,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他,是一切痛苦的起源。我们这里的旱灾、涝灾都是由于他的出现才会发生。像他这种心里无君无父无百姓之人,只有杀了祭天,才会平息这场天怒,才会使当下所有的灾祸消失,才会使我们重新过上平和的生活。”
“这是什么意思?嗯?干旱现象不是在我归乡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吗?这雨不也是你们自己愿意去求的吗?我没有任何参与在其中的迹象,怎么到头来因为雨的不止就将一切原因归到我的头上?”卫诚国张了张嘴,看着对面密密麻麻得像是乌云落在了地面上的人头,放弃发出任何声音。
群情激愤,言语已经无力。
听了白胡子老头的话语,人群开始攒动,想要继续做些什么。
人们麻木的脸庞上因心思变动而使得眼珠转动的动作,竟也给他们添了几分生气、去了几分死气。人们眼底散发出一种名叫狂喜的神采;面无表情的面孔,因为兴奋终于变得生动活泼。这种发泄的兴奋似乎夹带着隐在暗处的私欲,似乎倾泄着饱受苦难的忍耐,似乎安抚着久经不公的扭曲。
刚才笼聚的人们又四散开来低头寻找石头,似乎想要继续把卫诚国给砸死。
“他们只敢扔石头?连进来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都不愿做这出头鸟?”卫诚国逃回屋内,石头与墙壁碰撞的声音又响起。
恐惧、愧疚、绝望、疑惑、愤怒、无力等心情轮番上演后,这时的他反而释怀地笑出声来,笑定说道:“我不过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是你们,即使集体为恶,却仍只敢待在人群中成为人群的一员。你们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单独破门而入将我杀死,可见你们的这份恶意与愤怒是多么懦弱与不堪。
“你们的怒、你们的恶、你们的欲只会冠以正义的理由说服你们自己的内心,然后披着人群的合理外衣而发泄向单独的个人。这不过是弱者欺负更弱者,这不过是用欺骗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这不过是找些看似合理的思想掩盖自己实际的卑劣与不堪罢了。”
外面那老头没听清卫诚国在说些什么,鼓吹道:“这个妖人正在念咒,想要把我们都给咒死。大家决不能让他把咒语念完。快跟着我一起冲进屋内,抓住他,焚烧以祭天。”
不一会儿,声音气急败坏:“哎呀,都别扔石头了。大家快跟我一起进去啊!”
卫诚国心想:“他好像很急?”
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响仍然继续,没有因为老头的话语而改变一丝初衷。
卫诚国抵在门后无动于衷,因为刚才的发泄,心中反而有一种许久未经的松驰感:“这场隐秘布局终于向我呈现了它本来的面目。”
这时,雨忽地小了下来。
卫诚国透过窗从屋内望外:雨开始飘细,似有停下来的征兆。
“这是有效的,大家快冲进去,抓住他,把他绑起来,烧而祭天便可结束这所有的一切。”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
卫诚国心想:“雨停了,他们不应该停止他们的行为吗?怎么反而愈演愈烈?”
就这样想着,卫诚国突然感受到门随碰撞而有的凸起,听到人群撞门吃痛发出的闷哼。
转瞬,大门被人群撞碎。
人们争先恐后地朝卫诚国屋内闯入,着急地伸手,试图抓住他。
他们的神情,卫诚国在梦中小鬼的面容上同样看到。
时间紧迫,卫诚国急忙上桌从后窗四肢并爬地狼狈逃出。快意生死的想法随灾难的实际降临早被他抛之脑后,现在的他只想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