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说书人的讲述,言语的听入,霍云成兴奋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手随激动不经意地拍打着桌子。他自己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情形,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道理收获中。
说书人看着霍云成沉浸在道理的领悟中,心里不禁感叹:“难道我承父辈道理讲述而作的《真噵书》,注定要传授给这位年轻后辈吗?算算时间,确实和父亲预言的时间差不多了。这算是缘法吧,缘起缘展,妙极,妙极。”
说书人因思虑停顿了一会儿。
霍云成因言语的停止下意识地看向说书人所处的位置。言语继续,霍云成不以为意地继续沉浸在道理的收获中。
卫诚国继续说道:“这其实也不仅仅是我刚读书时候的理想了。在我刚才讲述这道理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理想其实贯穿了自己的整个人生。所谓的岐出,其实也不过是对道的另外体悟。人生没有走错的说法。
“当然了,理想随着自己成长也在逐渐改变与细化。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读书的时候只有一个要传承华夏文明正脉的想法,具体就是将华夏文明以符合时代的形式一一尽述开来。
“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个想法。而随着年龄的成长、道德的实践,这个理想步步变为当下现实可行的道路。但由于我自己迷失了几年,这个理想暂被搁置在心底。其实我也知道,祂始终没被我放弃过。
“在返乡的途中,我又重新拾起这一道路。这其实也是个消息,这个消息告诉我:现在及以后,我就可以为这条道路而奋斗终生了。”说到这里,卫诚国做了个总结表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心底的根本话语,说给别人听总是有些难为情。
但当卫诚国看向卫朴安的时候,他看着卫朴安目瞪口呆的样子,羞怯心理随即变为会心一笑。
此情此景,卫诚国有了进一步要说些什么的激动情绪,或许也有卖弄的造作:“其实,我在西洋文化中亦优游了几年,其中各式各样的思潮通过历史的形式、主义的形式也向我展开过。我也深入理解过几个代表人物的深刻思想。
“我觉得西方的整体道路中没有彻底抵达真理式生存的正确方式。西方的道路想要再有所前进需要在细致辨微的理性与情感中逆停,逆停在空无中并在其中深耕。
“他们的生存最终不是归因于上帝,就是在存在中虚无地荒诞地生存着,偶然听顺良知的呼唤、又不知道怎样意从良知而展开自己的真实。最终,他们只能在存在面前痛苦地存在着,只能在欲望面前沉沦地存在着。
“求道总是痛苦的,但若痛苦有益于己道,那这种痛苦就是有内容的痛苦,这种痛苦就可归并到道范畴中;佛教称此为‘善苦’。而若痛苦只是痛苦本身,这种痛苦就只能将人导向疯狂或者沉溺,如尼采、如享乐主义。
“自从我们被迫打开通往世界的大门后,总有许许多多的声音说要全面学习西方文化,换句话来说就是全盘接受西方文化。这种思想太过偏激,也有些令人后怕。若我们连文化都丢失了,我们还是我们吗?
“是,我们是要对外来的文化兼收并蓄,道本身也有容纳特性,但是这种吸纳是要以我们自己文化为本根而兼收并蓄。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个念头要始终牢牢记住。
“我的理想同样包含着将古代文化以符合当代人思维习惯、言语方式的形式进行展述。此举措能让当代人都了解自家文化的根本内涵,并可依此安立自己的人生。”
卫诚国继续说道:“‘道德’是中华文化的核心,有了此核心,在此基础之上便可以展开文化中的其他,如医道德、乐道德、农道德等。
“以道德为根本,是人在世生存的正确方式。有了此基准范式,传统文化中的其他所有便可在道德这片土地上重新生长。重述道德所有内容就是我要做的根本事情。这种重述会吸收借鉴外来的思想文化,或许也会借鉴其中几个根本性概念,但根本思想始终是围绕我们自己的文化来展开的。文化是民族的,然后才能是世界的。
“从此重述中,人人皆可在‘存在’的逻辑起点中引道德范式(不易之准则)来安立自己的人生。人人皆从善如流,时风自可悄然易转。
“曾经,我以为时代风气至如今流俗局面是时代本身和少数恶人的原因。现在,我才知道是少数人的恶和大多数人的无知造成了这种时代风气。无知亦是一种恶;没有大多数人的无知,恶即使再恶,世风之主流也仍会在善的一端。除无知与恶之外的少数人则善且有慧智,这种人随天命进程而有言行,不至其时不有言语。
“善恶的反复,其实也在天地自然的时间进程中。否泰之道,天地之理也。即使天地处在恶进程中、处天地在否之时,少数人述善引领,大多数人知善去恶,世风亦能正。其实也没有必要去抱怨世风如何如何,每人若自知正确,世风自然正矣。
“我就是要将这条正道通过自己的在道德之实践,述与世人观知;自相中自有共相,这种共相就是道德范式。理想配上规律与生存,才会真正得到实现。若求道的人只是喜欢些类似谚语的道理,句不成文。给人读过之后,当下是得到了一时的激动,激动过后呢,仍是茫然无路矣。我不会去做如此的事。”
说完这些话,卫诚国忽然颓然丧然。他记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好像已经不能将现在及以后的实践以文字的形式说给别人听了。
卫诚国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的念头,他立刻制止道:“我不能这么想!我真的不能这么想吗?其实,我是恐惧自己如此想。”
说到激动的时候,卫诚国从椅子上站起在桌边徘徊踱步。这时候,他又重新坐下。一坛酒已经见底,卫朴安放下筷子,伸手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诚哥,你这说的是什么啊?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一句话也听不懂啊。但我又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
卫诚国笑了笑:“没事,你以后会慢慢懂得的,所有人慢慢都会懂的。我有一个心愿就是要用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话来解释这条道路。有些实在难懂的话语,我也会尽量给出额外的解释。今晚说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好了。我也好久没有对人说一说我自己的心里话了。”
卫朴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哥,我得回家了。刚才听你说话,因为我听不懂,所以就只能喝酒;现在好像有点喝多了,我得回家睡觉去了,咱们改天再聚吧。”说着,他就踉跄着站起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卫诚国看得出来他确实喝多了,于是也不敢多留,扶卫朴安出门,将他送到了他家门口。卫诚国没有跟进去,看着他进了门,自己又折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