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霍云成抬眼,见太阳透窗,急忙翻身而起,问向在旁边等他起床的新来的丫鬟如影:“现在什么时辰了?”
如影不解地问道:“辰时末尾,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霍云成听到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昨天在茶馆碰到了一个说书的,内容说得很好,今日要准时去听‘下回分解’呢。”
听霍云成说完,如影跟着着急的心情也随之松缓下来:“嗐,我当是什么要紧事。说书的我们自家也请过许多人,回回不见有你身影,这次怎么这么上心?再说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要紧,如果漏听了把他请回来,让他亲自给你讲不也可以吗?”
霍云成否定道:“这能一样吗?咱们家请的要照顾所有人,通常选些雅俗共赏、众人同乐的本子让人来说;我对这些可没兴趣。我昨天听的可不一样,昨天那人讲的是正儿八经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故事,这我感兴趣。能讲这样故事的人,其人品节定也高尚,我自当尊重他。迟到就已经很不对了,更何况利诱。”
如影听了不置可否,只是伺候霍云成穿好衣服。
“书简,我出门听书去,你去不去。”刚出房门就看到书简从月亮门中往自己房间走去,霍云成借机问道。
“听书,好啊,我可爱听书了。”书简听此,兴趣盎然。
霍云成注意到茶馆内的人比昨天少了许多。
“书接上回。”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声音中正醇厚:
卫诚国走在回村后的小道中间,忽然意识到之前自己其实并没有说明来意,可晋德礼已经猜到并给出了他不得已的理由。
卫诚国后知后觉,原来晋德礼也是个心思敏捷之人,且他十分清楚他人生中真实想要的是什么。“居陋室亦不改其乐”,也可见他确实成为了他自己想成为的人,也确实做到了书上所说的“仁人君子”,就是不知他自己经过几番心情浮沉,经过几番痛苦心路。
卫诚国感叹一句:“我自愧不如啊。”
下午,卫诚国对着眼前的流水恍惚,想要盖一座茅草屋也不知该从何做起,正发愁,看见远处有一人迎面走来,草鞋粗布衣头戴一顶遮阳草帽,近了才看清是他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叫卫朴安,没有字。农民不讲究这个,只是有个称呼就可以。
自从卫诚国去京赶考后,就再也没和他见过面。往日的情分到现在,对于卫诚国来说,其实也没剩多少了;并且随着卫朴安越走越近,归乡产生的那种陌生感再一次涌上卫诚国心头,尽管卫朴安仍是记忆中那般模样。
卫朴安在卫诚国眼前站定,摘下帽子笑说:“诚哥,你回来也不知会一声,我刚才才知道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听人说在这里看见过你,我就急忙过来了。你放心昂,盖房子这事包在我身上。”
还是从前般淳朴,还是从前般爽朗,还是从前般助人为乐,卫诚国忽然知道那种陌生感是什么了,不是眼前这位发小变了是他自己变了,他变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有距离故而有陌生感。他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些原本不喜欢的富贵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悄无声息的。
卫诚国有些强颜欢笑,原本重逢应有的喜悦一点也感受不到,说道:“那麻烦你了。”
随这句话说出,卫诚国内心思绪翻涌:“我在说什么?既然不高兴,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帮助?我们从前是朋友,但现在不是了吧,为什么轻易就接受别人这么大恩情?”卫诚国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冒出:“你不是需要帮助吗?又不是让他白忙活,给他钱就是了。”他为他自己的混乱感到颓然。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生分了昂。”说着,卫朴安想要拍拍卫诚国的肩膀像从前那样,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卫诚国心想:“他也感觉到了我的陌生?”
卫朴安又憨厚地笑了笑:“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找人去。”
卫诚国急忙制止:“哎,等等。你也不用找太多人,就在这河边盖一个茅草屋就行,废不了多少工夫。”既然有卫朴安的帮助,卫诚国觉得自己也可以省不少事。最终,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这怎么行,诚哥。夏天还好说,冬天怎么办呢?我跟你说,你走这些年咱们这冬天可比以前要冷了。只搭个草屋,冬天那还不得冻死啊。”说到这,卫朴安又尴尬地笑了笑:“我说话就这样,你知道的,别往心里去。”
卫诚国摇了摇头:“没事,我就这样住,简简单单挺好的。冬天的事冬天再说吧。”
卫朴安见他情绪不高,也不再劝,接着说道:“行,这样也行,先有个安身的地方也挺好。”
卫朴安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诚哥,你有没有中意的地方,和我说,几天就可以完事,盖个草屋不用费多大工夫。”
卫诚国强打着精神,指了指旁边说道:“就在这河边吧,这里就不错,靠山环水。”
卫朴安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这我得提醒一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游泳的那条河吗?就是现在这条。那时候这条河多么宽广,现在是因干旱才成了如此情况。你别看现在这条河因干旱水变得很少,剩最后一点溪流;等夏天雨季一到,咱们现在站的这位置立刻就会被水给淹没。咱们选地方得再谨慎些。啊,是吧?”
卫诚国有些诧异,但没有心情多说什么,也不再自作主张:“这样啊,行。你看着办,但最好是在这附近。”
“好勒,没问题。”说完,卫朴安转身,火急火燎的就要走。
“等等,我这有点钱,你拿着用,不够再和我说。”卫诚国从袖里掏出那被人嫌弃的一百两银票,再加二十两,递给他。
“这是干啥,不用。我知道哥你生活得不容易,盖房这件事就包在弟弟身上了。”卫朴安急忙摆手拒绝。
卫诚国说道:“你不拿,我可不好意思找你了。”
卫朴安犹犹豫豫地接过:“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卫诚国解释道:“剩下的你看着添些家具,请弟兄们吃些好的给他们些红包,咱不能只用别人。”
“是,还是哥想得周到。剩的钱我一定给哥带回来。”听到这解释,卫朴才转笑答应。
卫诚国接着说道:“剩下的你拿着吧。我走了这些年,包括中间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再见过你。这些钱,就当哥哥给自家弟弟的钱。你拿着吧,昂。”
“行,谢谢哥。”听到卫诚国这么说,卫朴安瞬间红了眼眶有些哽咽地回道。
看到如此情形,卫诚国知道,卫朴安此行来此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说不定是遇到了困难,不好说出口的那种。
很快,卫朴安整理好心情问道:“哥,你这几天住哪呢?要不住我家去?”
卫诚国否定道:“不用,我到客栈住几天就好。也不好再麻烦你了。”
卫朴安没有再言语,只是点点头。
卫诚国由此知道是他家里出了事。
没有什么别的话语,两人默契地相对沉默。
卫朴安打破沉默:“那没什么事的话,哥我就先走了。你去哪家客栈住呢?等盖好了,我亲自去叫你。”
卫诚国回道:“月升客栈。”
“好勒。”卫朴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只是步子没有了开始的着急,变得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