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续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和许岑面对面而坐。
他执拗地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轻轻松松就把我抱起来了?”
许岑反问:“你很重吗?”
祁续不知道自己一百二十斤算不算重。
许岑接着道:“你要知道,人的爆发力是很强的,我当时就害怕你爸失手把你打死了,所以把你抱起来就跑了。”
“还有,你抱我也很轻的吧,我具备了一个男孩子该有的力量,我只是看着弱,又不是真的弱。”
许岑话才刚说完,祁续就跟泥鳅一样下床。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许岑就被祁续抱起来了。
刚刚许岑怎么把祁续抱回家的,祁续就怎么把许岑抱起来。
失重感让他差点惊呼出声,许岑单手捂住嘴巴,捶了捶祁续的胸口,轻声道:“别闹了,快放我下来。”
祁续选择性失聪。
他像十万个为什么。
“那你怎么做到把我抱着跑了六层楼,停都不带停的?”
许岑握了握拳头,耐心给大狗狗解释:“我比较持久。”
祁续:“……”
他想歪了。
祁续把许岑轻放回床,像放置一个易碎品,小心翼翼且虔诚。
那个眼神把许岑都给看不好意思了。
祁续心脏乱怦怦的,他重新仰躺回床上,指了指自己脸上扯着痛的伤,示意许岑继续上药。
许岑无奈地拿起棉签。
祁续即使躺着,仍然是个好奇宝宝。
“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许岑上右脸颊的药,“心有灵犀,感觉你有危险。”
上好右边的,祁续立马把左脸递上去:“你不怕冲进去我爸连你一起打?”
许岑上左脸颊的药:“我更害怕你失去理智,把你爸杀了。”
养父养母不是好人,但他们的惩罚不应该是祁续用寒窗泪来换。
而是法律或者祁家的制裁。
许岑科普道:“根据《国家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他很认真地在给祁续说。
祁续愣了愣,道:“我是学生啊……”
许岑:“……”
大哥有点法律常识好不好?
许岑无奈道:“第十七条,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强奸、抢劫、贩卖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你满了18岁,要负刑事责任。”
祁续眸光闪了闪。
“你怎么背得下这么多字的?”
许岑声音软下来,像微风吹落的树叶,在祁续心上痒痒的。
“知道你不老实,专门为你背的。”
……
“专门为你背的……”
这句话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几个字组成的,但落到祁续的耳朵里,就像幽远的山林陡然响起的钟声,让人无法忽视的震撼心灵。
钟声杳杳,一下一下敲击进他的心灵。
祁续侧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
浅浅的,他们两个人面对面,所有的热气呼上祁续的带伤的脸庞,痒酥酥的,像伤口愈合的感觉。
他不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之前被父母带去乡下外婆的家里,农村的房子不多,但人却多。
七大姑八大姨,聚集在一起,祁续不得不一些表堂兄弟挤在一张狭小的床上。
他们的身上混合着汗味,油渍味,脚臭,还有过年小孩们喜欢用鞭炮炸牛屎,溅在身上的屎臭味。
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祁续几晚上都没睡好觉。
人是适应性动物,再多来几次,祁续也就习惯了。
不过,他现在似乎被带到全新的世界。
许岑的床并不小,睡下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房间里是有书桌上笔筒里的油墨味,还有砚墨的香气。
祁续想起之前,许岑第一次来学校的自我介绍。
他说他喜欢练字。
祁续和江连升当时还以为只是随便说出来的装逼的,可许岑房间里的陈设。
证明许岑是真的喜欢练字。
祁续默然,他轻嗅了枕头上淡淡的香气,睁开眼,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熟睡中的人儿。
许岑安静下来,更加好看,恬静,是静默的,高山之上宁静的美感,让人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祁续的目光细细沿着许岑的眉毛,眼睫,高挺的鼻梁,再到薄薄的唇瓣。
唇形很漂亮,优美精致,微翘的唇珠随着呼吸微微嘟起,湿润泛红,像在索吻。
祁续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这片柔软。
少年的心事是藏不住的,如三月的草长莺飞,远处绵延一片的油菜花,开得明黄热烈。
那是青春的色彩,而花中翻飞的蝴蝶,即少年怯懦小心,又朦胧的情意。
随着花粉沾上翅膀,到另一朵花交接,意味着情意的开花结果。
祁续闭上眼睛,在温暖的且安心的环境熟睡过去。
在梦里,花再次授粉,孕育着新的生命。
直到自己的生命消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