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在山脚处,那日去梅依山时有一条与沈竹雨住处相反的小路,路的尽头便是薛老师的家了。
来时的小路上种满各种寻常草药,尤为显眼的是灯盏花,它一直延绵到屋舍的石梯才罢休。
“澄儿,这里怎么这么多的小花?”
“本来就是野花,生命力顽强,有人特意种自然更加茂盛。”
魏青商抬眼,目光落在百米的位置,她喃喃自语:“那么眼前就是河口木斋喽。”
薛记秋的屋子是木制,屋顶是青瓦,二层楼。一楼是药铺,二楼是住所。她们逐渐靠近,未听见人声,第一眼望见的是屋前的一棵硕大的桂花树,树枝上挂了一个果核制成的风铃,用麻绳串联,整体像是土色的葡萄串,系在树枝上的则是红绳,不过颜色变得暗淡了,想来已经多年。
“薛老师不在家吗?”魏青商左顾右盼,没瞧见人,再者屋子的大门紧闭,或是外出了。
程澄看见一块牌子挂在桂花树上,她走近些踮起脚尖看了看。
“有事拉响果铃。”
魏青商带着疑惑的语气读着,而后小声说:“原来这叫果铃啊!”
程澄看着眼熟,过了一会说:“这好像是种乐器。”
魏青商将信将疑地用手摇了摇。
果铃响动,接踵而至的响声像大海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铃声在温热的天轻柔地呼唤。
随即她们身后的木门打开了,迎面来的是位续长发的男子,他用竹枝挽了一个发髻,余下的长发铺在身后,身修长,穿着长衣长裤,五官秀气,浅笑着看着二人。
“你们有什么事找我吗?”声音轻柔,和他的风铃一样。
魏青商摸摸后颈,低着头对着程澄小声地说:“这事你来吧。”再抬头,傻傻地冲薛老师笑笑。
程澄嘴唇微动,“你怎么不去,铃可是你摇的。”
魏青商抿嘴假笑,用手指轻轻戳程澄的后背。
“快点吧,求求你了,多尴尬啊!”魏青商急得冒汗,催促着程澄。
程澄偷笑,片刻后走上前,“薛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吗?”
经典开头,总不会错。
薛记秋原本在门口站久了对二人的目的有些疑惑,又听了面前女孩子的话他仔细想了想,自己未曾见过他们啊。难道是他医治过的孩童?
“不好意思,实在是记不起来了,你是哪家姑娘?”薛记秋想问问父母名字或许能知道。
程澄想了一会说:“沈家,磁塘。”
薛记秋脑子忽然记起磁塘的沈家小孩,年六岁,早产带有肺病,心脏异常。
“原来是你!”薛记秋再仔细看了看程澄,"你现在看起来身体好多了,小时候太柔弱,为了你我可是去找了好几次薛老头。”
魏青商一惊,薛老头,是说他父亲吗?
程澄看出魏青商眼中的波动。
“薛老师还是脸和真人对不上号啊~”
“哪的话,我向来如此,不过是你们在我身上放了不该有的幻想。”薛记秋拉人进屋,屋内是装了空调的,凉快极了。
程澄跌坐在凳子上,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书案,这张书案极大,已经占据屋子的三分之一。她不禁有些惊奇,但是并没表现出来。
桌面还保留着年轮,打磨过也上了蜡,其余的都是简单处理。
“你的桌子很特别。”程澄看向薛老师。
“是吗,这桌子是两年前换的,有个看病的人送给我的。我瞧着大就给放在楼下了,你别说,还挺好用的!”
魏青商上下打量桌子,感觉除了大好像都挺碍事的,于是便问:“哦?这个桌子有什么其他作用?”
薛记秋挑眉,从一个药盒里拿出折叠棋盘。
“当当当!超大飞行棋!”
薛记秋一脸骄傲,叉腰站立,微微仰头。
“你一个人玩?”这叔童心未泯,尊重尊重,程澄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开口伤人。
看着魏青商有所行动,但是她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
“这是世界环游的那一款吗,有摇骰机,刷卡机的那一款?!”
魏青商的眼睁得很大,欢欣鼓舞地围着薛记秋的棋盘。
“对的,这个很贵的好不好,为了让那些小孩安静些我费了多大的功夫啊!”边说他边摇晃手中的桌游棋盘惹得魏青商上窜下跳。
“得,薛老师,你赶快把这个东西收好喽,某人要飞起来夺你手中的小飞棍了!”程澄扶额,有些无奈。
薛记秋立马护在胸口,警惕地盯着魏青商。
“我就想看看~”魏青商早就想要这个东西,但是买来根本玩不了,而且要是被魏妈知道了,只有一个“死”字。
“不了,你自己上官网看吧!”薛记秋赶紧收好,抽屉声咔哒响起,魏青商的心痛了几分。
“说正事!”程澄叩响桌面,提醒魏青商收回心思。
于是两人排排坐在薛记秋的对面,眨巴眨巴眼,一看就是有事要求。
薛记秋犹疑,将信将疑地坐下来,“你们想干嘛?”古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本就不熟,今天突然造访定是有要事相求,自己得仔细斟酌一二才好。薛记秋在心底暗暗地想。
魏青商微笑开口,“薛老师,这个不是大事,你一定会帮我们的。”
窗外风声鹤唳,这话说得让薛记秋起鸡皮疙瘩。
“你这话好耳熟,这是电视剧求人办事却失败的经典台词啊~”
程澄打断他的胡扯,“确实是小事,我们直说了,我们想让你去收购一些蝉蜕。”
薛记秋一下警觉起来,他虽然常年不出山,不知那些弯弯拐拐,但是电视剧看得不少知道些歪门邪道的招。
“你们拿蝉蜕干嘛?”蝉蜕本是他应该去收购的,但是二人平白让他去收购古怪得很。
程澄看着薛记秋狐疑地眼神猜到几分,“你放心,我们不干坏事!”
魏青商补充道:“我们想要给秦姨一些钱全算是我们在她家的伙食费,但是秦姨总是不收,我们就想了一招,希望能够让她心安地收下这笔钱。”
薛记秋愣住,原来如此。
“这么回事啊,那我还真得帮帮才是,不过我去收的话价格定多少合适?”薛记秋反应过来,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
程澄想了一会说:“这蝉蜕最高价卖到多少的?”
“这乡里自然不懂这蝉蜕的珍贵之处一向卖得便宜,可是在城里二位是知道的,还是值一些钱。我们可以按照一个均衡的价格来定。”薛记秋掏出手机,长手在屏幕上滑动。“各个城市蝉蜕的价格都不一样,有些药房收购的价格高得离谱,但是大多居于几百元不等,今江的市价是289元一斤,我们暂且定得高些。”
薛记秋沉默片刻,紧接着开口:“不过,你们的计划行不通。”
程澄也想到了,她刚才一听价格就知道不行了,是她欠考虑了。
“为什么?”魏青商不解地问,她张大眼想要从程澄那里知道原因。
程澄垂头说:“因为蝉蜕太轻,达到一斤恐怕得一千多只。”说着手中掂量着蝉蜕的重量。
“一千多只啊!”魏青商一惊,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薛记秋插了一句:“不过当真有人找到这么多只哦?”
魏青商几乎条件反射般,立马转头问:“谁呀?”
薛记秋摇头:“我只记得是个小男孩,在梅依山找的,他用一千多只蝉蜕换了一千块,听说这一千块还不是替自己挣的。”
“报恩?”魏青商有些疑惑,随意猜猜缘由。
他依然摇头,“不知道,这是三年前的事,而且只有薛老头才知道。”
程澄无心听故事,她正琢磨着该怎么把钱给秦姨。
“要不直接扔在地上故意让秦姨发现?”魏青商仔细想想后摇头,“算了算了,万一秦姨把钱给警察了可不好整!”
薛记秋轻笑,瞄了瞄犯难的两人,忍不出一个馊主意。
“要不你们找找她家的老物件,我改天去寻,花高价买下来?”
程澄虽然觉得不妥,也没说什么,好歹是个办法不是。
魏青商眼一亮,这听着怎么有点不靠谱呢?
“嘶,这样可以吗?”魏青商弱弱地问。
几人商量了一会,薛记秋今日正好清闲,懒懒地倒在自己的摇椅上悠闲地听着小友的计策。
“就第一个吧,薛老师不是说他平日里也收集老物件吗,这个正好。”程澄有些累了,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凉茶。
“对吧,试来试去还是第一个好吧!”薛记秋不知从哪拿来一张毯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微眯着眼。
程澄瞧了他一眼,环视屋内,确有些古朴,书架上几乎都是医书,零星的花瓶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窗台之上,药柜旁边,楼梯角。想来让他去收也并不奇怪。
魏青商突然想起秦家确实有件老物件,“啊,我想起来了,她家有一个用了很多年的陶器,装蒜瓣用的。有点像古代的样子,估计可以一试。”
薛记秋坐起来拍拍掌,“那好,就这样吧,明日我就去。”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道。
“怎么,要今天去吗?”
魏青商嘴角向下无奈点头,“我们明天就走了。”
薛记秋掀开毯子带着一点怒气:“那你们现在才来找我?”
程澄见他情绪波动,几乎本能地说:“我们会给你酬劳。”
薛记秋不太在意,闭眼又躺下无奈摇摇头,笑着对程澄说:“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啊!”
魏青商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告诉薛记秋:“薛老师,我们前两天在找其它办法,行不通才想请你出马的。”
薛记秋不应,魏青商好说歹说他才起身,小声地说了一句:“钱不要用来蛊惑人心。”
程澄知道那是对她说的,她没有说话,但是对于自己随意的开口颇有些懊恼,她一直习惯这种事,这样做能很快解决麻烦,当然也有一些人拒绝,她从来不当回事,不过今日从薛老师嘴里说出她突然有一丝反省的想法。
“算了,先解决事情。”程澄在心底告诉自己,跟着两人离开此地,前往秦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