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像是被闪电击中了,动弹不得,盯着宋照赫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胸膛也在震动。
低处的洼池倒映着宋照赫急迫的身影,踏碎的水镜像是程澄的心。
“你怎么在这?”程澄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少年。白皙的脸染上红晕,冷冷的风从他的脸庞划过,吹散了奔跑后的热气,转而在他的耳尖染上新的鲜红。
宋照赫压下嘴角,薄唇轻启:“雨大了,梅依山会有乱石。”
他的眼躲开程澄的眼,看向她的后面,发现一棵倒地的树。
“你们没有受伤吧?”语气轻微急促,但宋照赫极力表现出平静,眼神有些飘忽,躲闪着她的目光。
魏青商轻快地回了一句:“没有。”
程澄顺着他的眼看过去,微颓的眼神涣散了两下,又转头,点了下巴。
魏青商打量宋照赫湿透的衣服,准备移开视线时眼瞥见手臂上的伤口,打断二人:“先进去吧,别淋雨说话。”
程澄反应过来,点点头。
宋照赫轻声应了一句,跟在最后面,小心地为程澄拉起头上的树叶。
冷风吹在湿透的后背上有丝丝冰凉,他紧握着双手忍着寒气和两人进了屋。
何叶西见来了一位熟人,从楼上三两步就跑下来。
“嘿,宋照赫,你怎么来了,这躲雨够挤的了!”
宋照赫躲开何叶西的手,淡淡地说:“能不能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
何叶西低头看了看,宋照赫立马抬起胳膊挡住。
“啧,害羞了?”
魏青商低头偷笑,程澄转头假装没看见。
宋照赫极不情愿地跟着何叶西进了房间,紧咬着唇,进了屋用力地给了何叶西一拳!
“你干嘛?”何叶西吃痛,转身还了一巴掌,结果溅自己一脸水。
“说真的,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路上没点树倒石垮的?”
宋照赫冷冷地回了一句:“有,所以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何叶西给他使眼神,“怎么,为了人才上来的?”
宋照赫脱下上衣,雪白的身体在昏暗下异常妖冶,身体精瘦,线条分明。在何叶西眼中,此刻的整幅画面就像是西方的人体素描。
“你说你小子看起来瘦高瘦高的,怎么脱下衣服还这么有料呢?”
宋照赫扫了对面的人一眼,垂眼,不想理他。
“你给我说的那个人是她们中的一个吧,从来没瞧见你为谁这么紧张过啊!”
宋照赫换好衣裤,起身捂住何叶西的嘴。
“你别说漏嘴了!”
微微带着一点狠色,但是对于何叶西来讲算不得什么。
他扒开那人的手,不满地说:“啧,现在都流行霸道总裁的招式吗,照赫老师,我好歹比你大很多岁哎,这样对我好嘛?”
宋照赫准备拉开门,却转头对何叶西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何叶西一愣,笑着拍拍他的头,“没关系,哥哥原谅你了~”
话音刚落,宋照赫反手将何叶西放在头顶的手擎住,向上用力一抬,起身,抬腿,移步,转到何叶西的身后,把手牢牢地别在何叶西的后背。
“痛,痛,痛痛……”何叶西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宋照赫没多说,放开他的手,走出门去。
他在客厅内寻着程澄的身影,却在庭院中看见她。躬身在搬着何叶西的盆栽。
“要帮忙吗?”
程澄闻声转过去,看见换好衣服的宋照赫。
灰色的衬衣和短裤,大概是何叶西的衣服,有些国风味道。修长的身板穿着这类衣服有斯文气息,感觉他平日里的锋芒都消散了。尤其是今日看见他打架的样子,让程澄误以为是另一个人。
“不用了,还有一盆很小的,我自己可以。”
程澄回答,她看了还有一盆比较脆弱的绿植,具体是什么忘记了,只知道它对水比较敏感,容易烂根。
何叶西瘸腿走出来,怨恨地看了一眼宋照赫,瞧见程澄帮他搬花草非常感激。连忙上前抢过她手中的花盆。
“怎么能让你来了,顾客是上帝,哪有上帝帮凡人干活的呀,我来我来!”
宋照赫抵后槽牙,上前一步从何叶西手里抢过花盆。
“我来吧,你腿都瘸了!”
何叶西手中一空,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太好!”本来想骂他的,但是碍于还有外人在,还是给小孩儿留点面子吧。
程澄退出来,远眺,雨小了许多,低头看表已经七点钟了,怪不得天这么黑,还以为是下雨的缘故。
“青商,你用手机给外婆打个电话吧,她等不到该急了。”
魏青商哦了一声,在通话未接听的时候说:“她可能才不担心我们呢,按她的说法我俩就是猴王子孙,在阎王爷那都划了名字的!”
“喂,什么阎王爷?”电话突然接通,老太太低沉地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魏青商立马噤声,往外拉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果然是接听了,她指了指电话,又指了指程澄,抿嘴挤眼示意程澄来接电话。
“喂,外婆,是我程澄。”
魏青商立马双手合十,十分感谢她。
“怎么了,你们现在在哪,淋雨了吗?身体坏了,我可担待不起啊!”
老太太想问前句,但是总是拉不下脸非得添上后句。
“没有淋雨,不过现在我们还在卖蜂蜜这,在何叶西的家里面。我能让麦叔来接我们吗?”
老太太心里疑惑,这何叶西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何叶西是哪家的小孩吗?”
何叶西老远听见自己的名字,又听见对面是位老人,就凑近了些,他说:“您好,奶奶,我是何冬的儿子何叶西。”
老太太似乎想起来这么一个人,悠悠的声音传来:“啊,何冬我倒是有印象,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那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两个小孩。我马上让人来接他们。”
宋照赫在一旁比划,指了指路边的树,又指了指庭中的假山:山下的路被拦了,树倒了,有石头堆在路上。
他小声地说给程澄听,想让程澄给老太太说。
“你们周围还有人吗?”老太太耳朵突然极为灵敏,听出宋照赫的声音。
程澄只好回答:“对,是宋照赫,你应该认识的。他说山下的路被拦了,有树枝和石头,恐怕麦叔的车上不来。”
老太太在电话对面轻笑,好一会才回复:“啊,那这样,我给你麦叔说一声让他先去问问能不能上来,实在不行就要麻烦叶西了。”
何叶西立马答应:“哎,我知道,我家空屋子多,可以让她们在这歇歇,等情况好转了我也会联系车把她们送回去的。”
毕竟比他们岁数大,琐碎的事安排得很周到,他的话也让老太太安心了,三两句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天愈来愈黑,庭外也是幽暗的,空气沉沉的,雨还在下,比方才小一点,但雷声不断,偶尔的闪电划破天际,骤然一亮后立马陷入更黑之中。
山野间没了灯光人声格外清晰,多是在商量雨水的农事。
正是八月,马上就要掰玉米了,这天气古怪,自己的玉米地不知道倒了多少株,日后晒粮食也得趁天气才行了。
电线被压断,路也被拦,恢复电不知道要等多久。何叶西见众人淋雨,独自进屋煮姜汤了,家里不算都用电,还有一罐液气可以煮点东西,不至于饿死。
何叶西想到这不得不感谢宋照赫,好在这小子当初给他说了,备一个天然气灶具,不然无数个停电的日夜他只能烧火做饭,况且他通常不会积柴,所以有可能只能干嚼面饼。
“麻烦你了~”何叶西对着那罐燃气虔诚地说。
而客厅中的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适才魏青商的手机铃声接连不断,打破宁静。四人面面相觑,魏青商打开手机一看,佯装无事,不现一点表情。
彭应文见魏青商没有频频来消息,她最后发的一条又是什么下大雨了,树倒了,之后就没了音讯。
两个小时都没有后文,他以为是遭遇不测这才发短信,还没等魏青商编辑好又打了电话。
魏青商看清屏幕心一紧,手慌乱地按下静音,抬头在黑暗中偷偷瞄了两人有没有注意到。
她赶紧挂了电话,把方才的短信发过去了。
彭应文回了句:注意安全。
魏青商抿嘴小声地笑,眼中散落细碎的光。
程澄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事,她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经历导致她现在也处于未知的状态,完全不能像女主那样对这个世界的走向了如指掌,她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以十九的心智去做十六岁的事。
她苦恼地扶额叹息,现在这个走向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才好。
黑暗中,宋照赫接着远处发电机支持的一盏小灯的微光窥视程澄的一举一动。
她微微敛眉,眼中闪过犹疑,扣着椅子竹条的不安分的手,还有轻微抖动的脚。好像有些焦虑,她在为什么烦恼?宋照赫思虑着,目光逐渐幽深,变得深不可测。
他想不透,是不自在吗,因为他?
宋照赫皱眉,指尖不自觉地摩挲。浓烈的青眉之下,他的眼划过自嘲戏谑的笑。
“宋照赫,你还要什么呢,现在不好吗?”他在心底问自己。
他总是想要靠近她,触碰她,以至于每一步小心翼翼都掩藏着巨大的欲望。他知道,这些不够,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得寸进尺的人没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