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拉着魏青商离开,魏青商走前还转身对着宋照赫竖起大拇指。
“谢谢啦!”
魏青商大声地说,扬眉粲然一笑。
宋照赫轻轻点头,并无波澜。只是望着程澄远去的背影心中似有冰裂之痛,撕帛之痒。
犯糊涂的程澄走到车前才想起为何会停下来。
两人对视一笑,魏青商吐舌看着她圆圆的眼,小手指了指身后的人,小声嘟囔:“要不我们去问问他。”
无奈,现在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她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魏青商快去。
不知为何,程澄和这个男生相处起来总感觉怪怪的,好像与他距离近了周边变成迷雾森林,唯有一条小路可以走,但是那条小路又是通向宋照赫的,他剔透的眼逐渐变得幽深,身形像恶狼一般。
“OK,等着我!”
魏青商跑过去,抿嘴一笑,“嘿嘿,宋照赫,帮忙帮到底,我想问问梅依山顶从哪条路上去啊?”
她随意地环顾四周,不经意地向不远处投去好奇的目光。
只见宋照赫抬抬下巴,素手指向最里面的一条路。
“你们去干什么?”说完宋照赫有些后悔,自己多久没有这么爱管闲事了。他的指尖微麻,压了压自己的嗓子,舌尖轻抵自己的下牙。
魏青商一愣,眼里闪过一丝疑虑,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于是将两人上去买蜂蜜的事同宋照赫讲了。
宋照赫再次点头,眉尾滑下一滴热汗,他抬手用手擦去。
“那你们快去吧,时候不早了。”
他摆摆手,白体恤在他的身体上显得格外体面,夏日的风好像在他的身上留不下痕迹。
“好,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算了,等你到今江了我们做东。”她原本想说请宋照赫吃饭的,到现在在乡下,餐馆很少,多是一些面馆什么的,她们也不熟悉,于是连忙改口,语气更热切了。
“嗯。”宋照赫勾唇,淡淡的笑意,眉尾向下垂了一些,眼尾有几缕慵懒,他伸出手来,五指修长,向魏青商挥手,再转而笑得更深了些,对着程澄挥手。
不知怎的,程澄瞧着宋照赫的笑心里发毛,一股子禁欲虽然在他身上显得淋漓尽致,但是她就是觉得他的眼底总有不可见人的欲望。
那缕寒光直逼程澄的眼,她想视而不见,但出于礼貌,认命似的抬手微微的回应,嘴角似笑非笑。
宋照赫垂着的手紧握,心底的柔软好似在乱爬,微微蹙眉,压下眼中的光,强忍着喉头的痒,但脑子还是忍不住反应他最真实的想法。
真想揉碎她的小脑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若是程澄能看透他的心思,自然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看吧,我就说这人藏了东西吧!”
魏青商的眼神左右徘徊,看着这两人奇怪的磁场,自己的雷达“biubiu”的响。
她坐上车,拍拍程澄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走吧。”
程澄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放平心态,程澄,那人只是个小弟弟,比你小三岁呢,虚岁算个四岁,四舍五入就是五岁,五岁啊,别被小孩带着走啊!
再深呼一口气,睁眼,看着焕然一新的世界,程澄的脑子都清醒了。
“上车!”
一路是清风徐来,耳畔鸟鸣,婉转之音悠悠然也。
到了卖蜂蜜的地方,车停在人家门口,只瞧着青砖黑瓦,有一拱圆门通向庭内,从狭长的小道看去庭内种了绿植,清新别致,远远望见还有扇绿色的窗。
魏青商收回脑袋,咬唇寻思着这地方不像养蜂的,但是偏偏门外有一张大招牌:
“农家蜂蜜,天然无添加”
两人眼珠子看过来看过去,最后心一狠拉响门前的门铃。
“叮——”
屋内传来急促的踢踏的拖鞋声,从小道里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年轻人,看样子二十多岁,穿了一件老汉白背心和一条比较肥大的卡其色短裤。身形瘦好,一头到耳垂的卷发,轮廓分明,眉有些淡,单眼皮,高鼻梁,薄嘴唇,唇色淡。
他站定,忙不停地喘气,吞了口唾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女孩。
“你们买蜂蜜?”
魏青商瞄了程澄一眼,抿嘴,视线收回,点点头。
“对,我们看你贴了这个牌子。”
程澄回答,指了指墙上的字,虽然写得歪七扭八的,但还是能认。
“啊,对,那你们进来吧!”
男子听闻,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飞快的藏起手中的蒲扇,夹紧脚上的拖鞋。
他理了理自己的长发,一本正经地对着身后的两位顾客介绍:
“你们选我是正确的,梅依山养蜂人很多,但是,能够做到纯天然的很少,你们很幸运,我,鄙人,就是其中的一位。”
话落,男子自信转身,拍着胸脯,微微弯身。
程澄一怔,眨巴眨巴眼,捧场点头。
“是吗,那阁下贵姓?”
虽然有些怀疑他的专业性,但是好歹是有十九年经历的人,在大学也见过各类人,对此,她还能应付。
男子很受用,将蒲扇收到自己的背后,夹在裤子上面。
向二人作揖道:“免贵姓何,名叶西。”
若不是今日装扮,程澄定睛一看快以为是同他一般穿越而来的人。
魏青商逗乐,一听名字脱口而出:“江南?”
程澄第一反应是首歌,而那人甚是激动,连连上前,魏青商连连后退。
“哎呀呀,这位少女一语中的,可是喜文之人啊!”
魏青商抽抽嘴角,突然脑瓜子一转准备逗逗他,于是正色点头。
程澄不语,抬脚大步往前走。
何叶西对着魏青商津津乐道,两人年纪不相仿但是也都算是年轻人,有点共同话题,尤其是这魏青商啊,胡说八道的能力还好没去干坏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何叶西把自个儿的生辰八字都交代干净了。
何叶西问:“你对建安七子的哪一子的诗比较熟?”
魏青商也是读过些诗的,简答:“阮。”
何叶西大喜,连连点头。
魏青商问:“他家世不错,出名时年岁不大,不知叶西哥年岁几何?”
“二十二。”
“父母呢?”
“在新疆居住。”
“为何不与父母同住?”
“个人喜好。”
程澄已经自觉地坐在小板凳上,支着胳膊,捧着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株芋头,叶如荷叶,圆圆的,风一吹摇摇晃晃的,还算可爱。
“帮我们装两瓶蜂蜜。”魏青商不打算再问了,直接了当的说。
何叶西并未多说,起身,进屋,在屋里忙了半天端出来两瓶蜂蜜。
“一共是三百,微信还是支付宝?”
程澄又一愣,怎么回事,有种割裂感。
“现金。”程澄从兜里掏出一卷钱,抽出三张递给何叶西。
那人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天,开口说:“你俩估计回不去了。”
“咋了。”魏青商跟着望去,远处的高山上浓雾弥漫,青山黑了几分,迎面的狂风袭来,冷冷的,扑在脸上有些疼。
“要下雨了……”
夏日的天比四月的天还要多变,甚至更狂野。
三人被天边的奇观惊住,张着嘴呆呆地望着。
程澄的咽了咽,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家屋顶够结实吗?”
何叶西机械地接话:“不知道,前天的大雨扛过去了。”
魏青商无奈地摇头:“这速度,我俩直接从这里飞过去有可能不淋雨。”
何叶西摆摆手大方地说:“没事,我家空房间有的事,我还有一个商业计划就是把我家弄成民宿呢!”
两人齐齐转头,多少有些感动,但是还是有些犹豫。
他们并不熟,今天已经遇到一起流氓事件,万一何叶西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们可没人能救了。
魏青商偷偷瞄了一眼何叶西。
何叶西不在乎她俩的悄悄话,只是站在高处望着天边的乌云,哇哇称赞……
程澄有些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说大学生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了。
“澄儿,我看他这样子不像坏人。”
“坏人又不会把坏人两字贴在脑门上,万一他是装的呢?”
“那怎么办?”
“不知道,总之先躲一会,万一雨停了,我们就走。”
“好吧,要不要叫麦叔来接?”魏青商突然想到。
“对哦,待会再打电话。”
甘棠村。
老太太瞧着远处的黑云赶紧回屋,她拨通小麦的电话。
“小麦。”
“怎么了,老太太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一听,看来那两小孩真没有打电话叫小麦送。
“啊,你待会有没有空,等雨停了去梅依山接那俩孩子。”
麦叔脑子一转,估摸到什么。
“好的,等雨停了我马上去。”
老太太挂断电话后踱步出了房门,呼啸的风从南面的高山上侵袭而来,裹着沙砾和雨水,冲刷着山林和田地。
她有些担心,蹙着眉来回踱步,干瘪的手在慌张中显出青筋。
老太太想打个电话问问,但是平日里对她们那么严格,现在打电话过去自己这个面子有些放不下。
“唉~”
她跌坐在椅子上,细眼望向对面的梅依山。
“澄儿和青商都是聪明的,应该不会傻到淋雨,但是她们在哪家买蜂蜜呢?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老太太自言自语道。
这山中的风雨来得急去得晚,片刻功夫,雨就下到何叶西家的屋顶,叮当作响,瓦声和虫鸣齐奏,黑云压在几人的头顶上方,闪电接二连三,雷声紧随其后。
天地间雷声震地,风摇高树掀屋顶,雨打农物涨水池。
程澄站在屋檐下,好在有一条长廊挡风,从南面来的狂风到此就削弱了几分,但是碎雨夹风扑面而来还是让程澄呼吸困难,有窒息感,但是浓郁的急风让她有一丝兴奋。
她常常压着自己的情绪,除了与魏青商打闹还显得有一丝活泼以外,平日里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她转身,背着风深吸几口气,缓了缓。
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在北面传来。她跨出去,顶着雨,眯着眼看见邻屋路前的一棵高高的乌桕树轰然倒地,从中间直接断裂,好巧不巧,它的枝干压断电线,突然,屋内的光亮像天空中的闪电,骤然消失不见。
“完了。”魏青商现在黢黑的房间里摸着自己的手机说。
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屋外是昏暗的,风雨飘摇,有人声在呼喊:“停电了!”
接着是小儿的哭叫,何叶西想出去看看情况,程澄拦下来,她指了指小路外的树,细长的白桦“咔嚓”从中间断开,倒在小路的围墙之上,挡住了去路。
“别去了,风太大了,还是赶紧把你家加固一下吧。”
何叶西额头冒汗,喘着粗气点头,面庞惨白。
“这雨也太大了,听说最近今江的周边城市大多发生的洪水,情况很糟糕,不知道这雨是什么情况。”
程澄没说话,抬头四周看了看何叶西家,屋内的装饰品过多,但是屋顶看起来牢固,不知道瓦片能不能扛过,要是掀翻了躲雨都没地儿了。
“你家的蜜蜂要紧吗?”魏青商总是在关键时刻发出疑问。
何叶西一愣,疯似的跑上楼。
“你们先躲着,我去看看我的蜂蜜!”何叶西丢下一句话就匆匆跑掉。
魏青商摇头,躺在摇椅上,闭眼享受夏日的凉爽。
“你说这雨下了是要凉快些。”
程澄沉默地环看一眼庭院的构造,大概还是能够排水出去不至于让水进屋,她适应了许久,眼已经能够依稀看清屋内的构造。
几株草还在庭中接受风雨,程澄突生起不忍之心,下台阶准备把那些花花草草搬进隔壁的小空地。有一块多余的红色长板放在石砖上,下方有一块干地,能够挡雨。
程澄的一只脚刚放进雨里,帆布鞋不一会就被几颗雨淋湿,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魏青商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谁?”
程澄皱眉,使劲听着,分明有陌生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怎么又没有了。
“可能听错了,这么大的雨谁会来,我们在这也没几个认识的人。”
程澄不放心,她心里想着可能是麦叔来找她们了。她冲进雨中,穿过断了的树干,跑到路边。
魏青商想拉住,结果程澄跑得飞快,她没法子,四周看了看,大声地向楼上的何叶西问:“何叶西你家的伞呢!”
“门背后!”
何叶西细微地声音从楼上传来,魏青商听见立马跑到门后,从布袋中找到一把大的格子伞冲进雨中,在过树干是只好收伞过去,一时间,周身全是雨水,裙摆湿透了。
“程澄!”
魏青商的呼唤和马路上的呼喊声重合,头顶上一声震地的雷声紧接的传来,魏青商空余的立马捂住程澄的耳朵。
程澄微怔,闷声应答。
“我在这!”
魏青商焦急地问她:“谁,是麦叔吗?”
程澄听不清,她摇头,说:“不知道,听声音不像。”
从一条上山顶的公路上跑来一个身影,狼狈极了,在程澄看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当那人抬头,嘴里叫着她的名字时她心中怦怦乱跳。
“他是宋照赫吗?”
魏青商的视力极好,斜着身子确认道:“对,他怎么在这?”
宋照赫抬头,被雨淋湿的头发贴在额头,雨水顺着发丝滴在他的脸上,长睫毛上沾上许多碎珠,那双深沉的眼变得纯粹许多,他看见程澄好好的站在不远处,湿润的红唇放肆地笑了。心口的堵消散,甚至来说他有些好笑自己方才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