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清晨的京郊城外,几个乞儿正聚在一起玩闹。
“诶,我新学了一首歌,我教你们唱,好不好?”
“好呀好呀。”
“燕山流水,树锦花奢,萋萋芳草,授我以歌。
老树养春木,银河拥北辰。众心如星子,愿绕月无痕。
勤政明德,文书铁戈,煌煌明日,授我以歌。
劣兽怕虎气,浊气畏新坤。雏凤当南向,吉时叩天门。”
“你这歌儿有点太长了吧!”
“喏,这包子给你,你跟我学,我就给你吃好不好?”
“真的?那我学!”
随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传唱声,这首旋律朗朗上口的歌曲很快传遍了整个燕京城。
包括各大世家。
本来一首民间乞儿传唱的歌曲掀不起什么腥风血雨,可偏偏是在大殿张霄昱献了一首“错误”的诗之后。
宴会之上皇帝震怒,京城本就人心惶惶,皇帝一道令下,如今各家书籍诗作都查得很严。
偏偏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首歌曲,又是说树老了有了新的春木,又是说虎气来了要建立“新坤”,又还让雏凤“叩天门”,这不是摆明着给皇帝添堵么!?
难不成真的是贺兰玦等不及了,要用民心逼着老皇帝退位?
尤其,这一次民间所传的歌谣偏偏还和皇帝如今的心头大患虎符一案勾连。
“劣兽怕虎气,浊气畏新坤”这一句不就是说,真正的虎符就在贺兰玦手上么?!
涉及兵权,皇帝这次再也不愿轻易姑息!
苏云麒和贺兰玦交好,皇帝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想着贺兰玦是唯一的储君,让他培养自己的势力是必要的,可没想到,竟然养出这么一个野心勃勃、急不可耐的不孝子!
苏云麒就是贺兰玦的一具傀儡,贺兰玦借他的手,自然可以轻轻松松在军中搅弄风云。
说不定现在已经培养了一支精锐部队,就等着找个时机逼宫呢!
皇帝这下是实在坐不住了,毕竟一根刺一旦出现在心中,就再难拔出来。
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抄查太子府!
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太子府中。
贺兰玦又怒又惧,他知道父皇最忌惮的就是他人对龙座的觊觎,这时候传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歌谣,不正是在老虎头上作威作福么?
他恨极了这传谣的人,恨不得立刻揪出来亲手千刀万剐!
到底是谁落井下石编出这么一首歌谣来陷害他?!
这次虎符事件,他本是要给萧歧找不痛快的,可为什么现在萧歧还好好的,他自己倒是自顾不暇?!
真正的虎符确实好好地在他手里……若父皇真起疑调查起来,那就麻烦了!
现在必须立刻平息圣怒,挽回圣心,否则他这太子之位都可能不保……
贺兰玦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顿时浑身的血一凉。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萧歧的反制?
贺兰玦脸色如铁,恨不得此时冲到将军府将萧氏灭门!
可如今,只能先把这烂摊子解决了,他思来想去,只能弃车保帅,牺牲苏云麒了。
只是,他多少有些舍不得这些年在苏云麒身上的投入。
更担心,苏云麒现在位居大将军,如果不服不甘,那该如何?
那就只能用整个苏家作为砝码了。
然而,就在贺兰玦刚准备给苏云麒传一封密信时,苏云麒的密信已经先到了。
他在密函中向贺兰玦表了忠心,并甘愿出来包揽一切关于虎符的罪责,只求太子登基之后能够善待苏家。
贺兰玦长吸一口气,听说苏云麒此时已经主动进宫请罪,他也立刻收拾一番,前往宫中。
贺兰玦匆匆赶到的时候,苏云麒已经跪在殿前,额头上磕出了一块血印子。
“……陛下,这一切都是微臣处事不当,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笑,语气毫无温度。
“当时你跟朕禀报虎符遗失一事时,是何等的煞有其事!如今扯上太子了,你却说虎符只是不小心被保管的官兵磕出了棱角,并非有人用假虎符掉包……苏云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和太子联手一起这样哄骗朕!”
苏云麒不敢抬头:“微臣失察,触怒龙颜,愿自请革去大将军之位,以军法处置。请陛下息怒。但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微臣只是发现端倪后第一时间请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知道兹事体大不敢隐瞒,才带着微臣一起来拜见圣上。”
皇帝倒吸一口气,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苏云麒。
“呵呵,主动请辞?你不会是以为朕如今除了用你,就没有其他武将可用了吧?苏云麒,你可不要得意忘形!”
“臣不敢!臣自知犯了重罪,不敢为自己辩驳,只是此事的确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还请陛下不要迁怒。臣甘愿领罚,只求圣上开恩。”
此时太监通报,说贺兰玦到了,皇帝瞄了一眼,只见贺兰玦身着单薄的里衣,披头散发狼狈地跪在了大殿中央。
“儿臣向父皇请罪!儿臣从小没了娘亲,都是父皇垂怜,才得以长大。儿臣从南疆九死一生回来后,有幸为父皇立功,被立为太子,可儿臣从来没有恃功矜能,因为儿臣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父皇的恩赐,儿臣怎可居功自傲?可如今,京城不知何处起了谣言,触怒圣颜,儿臣有罪,未能清明父皇耳目,有失孝道!还请父皇责罚!责罚之后,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彻查京城谣言,以证儿臣的赤胆忠心啊父皇!”
他今日特地去冠去袍请罪,一身布衣,就是想要营造一种脆弱无助之感。
他哪里有什么野心啊!不过是一个皇帝两指就能捏死的小皇子罢了!
而他说的话,还真的成功勾起了皇帝的不忍。
当今皇后不食人间烟火,自诞下一子后,便以体弱为由退出了后宫权力的争斗,对贺兰玦也几乎没有亲自带过一天。
从小,贺兰玦还没有加封太子,皇上因为皇后的不懂事,有些迁怒,对贺兰玦并不怎么上心。
宫里人最懂见风使舵,也没少苛待贺兰玦,可以说他从小并不算是受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