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李公公宣旨:“圣上怜恤萧将军,今日大婚,特赐白银百两,绸缎十匹,太医院珍品药材若干。请将军府受礼。”
阿蝉心中腹诽天子小气,但还是施礼接旨。
一回头,府里的奴仆各个眼里都泛着贪婪的光。
廖管家上前道:“夫人,咱们府里人都好久没有领俸禄了,这回圣上开恩,这些银子就给大家分一分吧。”
阿蝉脸色很冷,语气嘲讽。
“这些是皇上给将军大婚的赏赐,我还没说分,你们着什么急,是都想给将军当妾?”
廖管家一张老脸顿时扭曲在一起,但有宫里人在场,他不敢造次,只能憋着。
“夫人这就是在折煞小的们了!我们不过是将军的奴仆,怎么敢僭越!是老奴失言,这些赏赐,合该都是将军和夫人的。”
阿蝉睨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如今李公公在这,也听到了,可就是见证。日后廖管家若是反了悔,那可算是欺君了哦?”
听到这话,众人那不服气的神色也收了回去,都低下了头。
李公公眉毛一挑,多看了她一眼。
噫,灰头土脸,干瘦蜡黄,真是不咋好看,太子殿下找这么个村妇来嫁萧歧,估计也是有羞辱之意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纵使萧大将军受伤之前,是那等的风头无两!
京城里闺秀们就没有不仰慕他的。
可如今……他已一落千丈,也就只有姜蝉这般的女子愿意嫁给他了,真是花无百日红呦!
李公公没有把姜蝉当一回事,就算是有点小聪明,那也只是想多贪图点将军府的银钱罢了。
贪钱的人,才是最好拿捏的。
想着陛下的命令,李公公提出想进去看一眼萧歧。
可阿蝉领着李公公刚到门外,就听见萧歧抗拒的怒音。
“谁也不许进来!”
阿蝉下意识去看李公公的脸色,解释道:“公公,将军受伤后心中苦闷,谁也不肯见。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她知道萧歧是觉得屈辱,不愿让别人知晓自己的惨状,尤其是对自己丝毫不念旧情的宫中之人。
李公公也没有执意进门。
他看向姜蝉,意味深长道:“将军的婚事是太子殿下操心定下的。老奴今日一来是替皇上送贺礼,二来,也要奉旨看将军和夫人新婚夜相处是否融洽,好给皇上和太子交差。天色不早了,不如夫人就早日侍奉将军歇息吧。”
新婚夜,二人必然是不能分房睡的,而李公公也是在提醒她要诚心服侍萧歧。
尤其是,要做好妻子的本分。
阿蝉无奈,明白这话是何意——
她作为皇帝下旨、太子亲选的将军夫人,代表着的,是皇家的恩赏。
皇家的恩赏怎可出错。
若她嫁过来没几天就跑了,或是日后跟别的什么人有了私情,那不管萧歧如何,损的都是皇家的面子。
所以李公公要亲眼看到她和萧歧共处一室,要她坐定这个“将军夫人”的名头,从今以后本本分分,在这将军府中扎下根。
阿蝉明白,此刻她踏进这个门,就代表着,她从今往后彻底和萧歧绑在一起,一损俱损。
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只顺从道:“辛苦公公。我这就服侍将军睡下。”
李公公就在门外站着,姜蝉进了屋,将烛火吹灭,看向萧歧道:“将军,歇息吧。”
萧歧有点震惊,看着姜蝉一步步走近,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女人,不会真的打算跟他同床共枕吧?
“你……”
然而,阿蝉只是走过来,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被子打了地铺。
她完全没注意到萧歧的紧张情绪,自顾自地合衣躺下。
“我今日把祠堂都扫净了,摆了两盘新鲜的桃子,给婆婆诵了两卷经书。方才宫里李公公来了,皇上赐了些东西,我都锁进了库房……”
阿蝉絮絮说着,也不管萧歧在不在听,很快声音便小了下去。
她今日忙碌一天,疲倦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屋外,李公公听闻屋内传来被子掀起的动静,还有二人的交谈声,见两人相处还算和谐,便默默离去。
这下回去好交差了。
也不知这女子会不会后悔?
萧歧可是几乎与瘫痪无异,房事是这辈子都行不了了的,她也只能守一辈子活寡咯。
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都是命,命不好,也就只能受着,难道,还想和天争上一争不成?
……
屋内,萧歧静静听着李公公离去的声音。
而姜蝉安静得很。
他睁开眼偏过头,借着月色,他盯着地铺上她的脸。
方才她交代今日发生的事,萧歧其实都听进去了。
他躺在这儿一个月,鲜少有人同他说话,整日都是在忍受病痛中消磨度日。
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而姜蝉……
却跟他讲屋外的事。
就像一潭死水被清风吹过,萧歧终于闻到一丝腐朽之外清新的气息。
这才像是一种活着的感觉。
他都快忘了。
可之前,他也都听到了,姜蝉教训那些下人有一套,她说,那些赏银是贺将军大婚,所以合该她这个将军夫人拿。
……她果然是为了钱。
萧歧暗暗吐了口气,背过脸去,忽略掉心中那种复杂的感觉。
也是,除了钱,难道她想要的,还能是他?呵。
只是不知道,她打算在府中待多久?
她又为什么今夜在自己这打地铺?
她可知道,过了今晚,他们同床共枕的事就会传出去?
她以后想再改嫁,可就困难了。
呵,真是爱财如命,能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
萧歧咬着舌尖,告诫自己,日后不管姜蝉再对他如何关怀,也不许再产生一点点多余的情绪。
他不需要她的同情和好意,因为那种东西和希望一样,都是抓不住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散的……
不知过了多久,萧歧猛然惊醒,才惊觉天光已经大亮!
他愕然。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睡着!
昨晚有姜蝉这个外人同屋,他竟然能睡着?!
正出神间,他余光发现,床位好像有人影晃动,再定睛一看,他险些惊得从床上蹦起来!——如果他真能做到的话。
阿蝉正给他擦拭沾了污秽的下半身,昨日萧歧吃了粥,排泄是正常情况,阿蝉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今天一起来,她就给他收拾干净了,反正萧歧现在也没知觉,不会吵醒他。
结果,突然就听一声慌乱的喝叫:“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