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岁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屋内黑漆漆的,易岁眯着眼睛按亮手机,半夜12:30。
别墅区很安静,窗外连风声都没有,万籁俱静。
易岁坐起,打开了床边的台灯,静音的手机收到了很多消息。
易岁一条条看着,并没有回复。
陆严:晚上要是醒的话微波炉里面留了晚饭,热一下就好了。
易岁并没有什么胃口,静静的看着,忽然抬手摸了一下脸颊。
她有些迷茫,睡觉前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痛,现在睡醒却没有感觉了。
她记得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其他的人也发了很多关心的消息,易岁都没有回复,现在太晚了,她并不想打扰别人休息。
除了消息她还有很多的未接来电。
易岁看着手机通讯录的人,长长的叹息一声。
易琐,她那个小她五岁的弟弟。
算算时间,自从她转校来了一中也个多月没跟他联系了。
小的时候易琐很粘着易岁,但自从那次发病伤了弟弟之后就变了。
父亲怕她再次发疯伤到人带走了弟弟,最开始弟弟会每天给她打电话,后来被父亲发现就限制了他们的通话。
最开始易岁不在意,可现在她才觉得不公平,已经见不到面了为什么还要剥夺他们通话的权利,这是对亲生女儿该有的态度吗?
易岁不知道,她只是看着那个一个小时前的未接电话陷入犹豫。
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打过去。
手机界面最终停留在江肆年的聊天框,易岁看着十几条的消息忽然有些心安。
易岁翻着,看着最后两条消息默默的捏紧了手机。
江肆年:心情不好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肆年: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的,我一定会接。
要打吗?
有点想,想听他说说话,随便聊聊就好,她现在心里实在是太乱了。
可是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觉了。
易岁闭着眼睛,还是没忍住打了那个电话,她真的很想印证一件事情。
除了陆严一家,还会有人在乎她的存在吗?
真的会有人在意她吗?
电话不到一秒那头就接了起来,江肆年的声音很清晰,听上去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易岁捏着手机,很小声的问:“你还没睡吗?”
“嗯”
江肆年靠在阳台的扶手上,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
自从看到那个男人他一整天都是提心吊胆的,从片面来看易岁跟她的父亲关系并不好。
正常父女许久不见应该会感到开心和激动,但易岁不是,在那个门口,易岁看着那个男人更多的是迷茫和无措。
那时候江肆年心里有一头猛兽叫嚣,他多想不顾一切的拉着易岁离开,但他做不到,他没有那个身份去插手易岁的家事。
所以他只能当个懂事的胆小鬼,让出时间和空间。
他只能一个人提心吊胆的祈祷易岁能一直开心。
可事实总是不如愿。
他给易岁发了很多消息,易岁一直没回,他猜到易岁心情肯定很糟糕,他去找了陆严,旁敲侧击问了很多,最后得到的都只是易岁睡着了。
所以易岁受了委屈,没人哄她,那个娇气的小孩一个人带着低落的心情睡着了。
企图靠睡觉来遗忘些什么。
每每想到这江肆年就忍不住的烦躁心疼。
他除了守着手机,每隔一会发一条消息,除了守着手机等一个不一定能收到的电话别无他法。
夜里温度降低,但这正好能让他保持清醒。
江肆年看着天上的残月,语调很低的问易岁:“还想听故事吗?”
易岁总觉得江肆年情绪有些低落,“不听了,我刚刚睡醒,还不困的。”
“嗯”江肆年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开口小心道:“我下星期要去C市参加比赛,比赛地点是青桥。”
听到熟悉的两个字,易岁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她以为她会觉得窒息难耐,但除了一瞬间的迷茫好像也没能掀起什么波澜。
好像在那一巴掌之后改变了什么。
以前的易岁为了能让父亲多看自己一眼会发疯的把自己折磨成病人,最开始的感冒发烧没能引起注意,连一句关心都没能换到。
到后来,她发疯,她成了别人口中的精神病,终于可怜的获得了一点点关注。
以前的她固执得有些疯魔的想从父亲那得到一点点的关爱,可现在她忽然不需要了。
十七年的人生,她终于释怀,她不需要父亲了,她有爱她的家人,不再需要可怜的摇尾巴祈祷那个人廉价的爱。
所以,那一巴掌就算是还了他十七年不管不问的养育之恩,从今以后,他再也不需要父亲了。
易岁回过神来,语气像是最平常的对话,“你要去几天啊?”
“三天”
“哦”易岁想了想说:“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正好可以去见一见弟弟,这么久不见她真的有些想念。
反正她已经不在乎父亲怎么看她了,所以也没必要听他的命令远离弟弟。
她从不像他一样冷漠无情,那可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弟弟,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江肆年有些犹豫,他不确定回去以后易岁会不会又见到一些不想见的人从而抑郁症发作。
他不敢去赌,也舍不得去赌。
易岁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听到易岁轻快的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对他解释:
“今天在陆严家你应该看到了那个男人,那是我父亲,不过他跟我关系一点也不好,我妈妈去世后他就不管我了。”
“我小的时候挺恨他的,但也是真的想让他关心我,我以前干过很多蠢事,就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其实我最开始成绩挺好的,但我看班上考得差的人被请家长我就故意考差,结果他还是没来,后来我就再也不想学习了。我那么努力的拿到第一名,别的小朋友会有爸爸妈妈的奖励,而我什么都没有。”
易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有些想笑。
现在想想,她以前真的是蠢得过分。
易岁咽一下口水,抢在江肆年开口前又说:“但是我今天忽然就看开了,他不关心我我照样活到了十七岁,我还有陆严,我干爹干妈很疼爱我,我有新的家了,是我不要他了不是他不要我了。”
脸上有热流划过,易岁迷茫的抬手,手上是湿润的。
她忽然意识到她在哭。
可这是我为什么呢?她明明没有感到难过。
易岁面无表情的擦掉眼泪,最后说:“我有一个弟弟,我好久没有见他了,我想回去见见他。”
江肆年能听出来易岁话语中的不在意,她真的对于那个父亲没有一点念想了。
他该为她感到开心,她终于可以不用为了那种不负责的父亲感到难过。
可他只觉得满满的心疼,在别的小朋友缩在爸妈怀里撒娇时易岁只有一个人。
江肆年叹息一声,“好,那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易岁点头:“好啊,C市有好多好吃的,等你考完试我带你去尝尝。”
易岁并没有去学校,但是陆严被她连轰带踹的赶去了学校。
她不去是因为觉得学习无趣,但陆严不一样,他要好好学习,以后还要继承家业养她。
易岁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陆严翻了个白眼,随后不情不愿的还是走了。
其实易岁不用他养,母亲去世给她留了很多财产,房子和股份够她潇洒快活一辈子。
她明明可以当一个快乐洒脱人人羡慕的富婆,何苦为了那点淡泊的亲情毁掉自己。
易岁想开了之后整个人都一身轻松。
晚上睡觉再没有恶魔。
她又迷上了购物,易岁穿上新衣服站在落地镜前,看着跟母亲七分像的自己,嘴角笑了一下。
以前还小,从来没能真正理解母亲留下的遗言是什么意思。
平安顺遂,自由洒脱。
这是干妈转达的话,易岁现在终于明白过来。
*
出发去比赛那天,易岁在校门口见到了江肆年,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老师跟几个男生。
易岁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几个男生的照片在荣誉墙上也很多。
其实易岁是想自己一个人去C市的,昨天晚上她说要回C市的时候陆严就说给她买机票,还准备请假陪她去。
易岁当即就以他小测数学只考了130为突破口,絮絮叨叨说了十几分钟,最后陆严再也没敢开口说出请假这种话。
他小测确实没考好,但试卷难度高,全校上一百二的人也就二十个。
但易岁只说了一句江肆年考了一百五就把他怼的哑口无言。
但这根本没有可比性,江肆年就是变态,他只是凡人。
不过听说江肆年也要去比赛他才放心下来。
易岁并没有穿校服,她穿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裙摆只到大腿。
十七岁的她发育得很好,穿上喜欢的裙子易岁是高兴的,她挥着手,朝那边站着的几个男生跑过去。
江肆年上前几步,在易岁停住时自然的接过易岁的书包。
那几个男生个个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一副想吃瓜又不知道该吃什么瓜的表情。
易岁对他们漏出一个笑容:“你们好呀,我是江肆年的同学易岁。”她嘿嘿一笑,有些皎洁的道:“我是来蹭车去C市的,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哎呀,校花你这话说的,我们怎么可能介意。”
“就是就是,学校包车了,位置空着也是空着,怎么会介意呢。”
男生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易岁默默往江肆年旁边挪,在他耳边低于:“你吃早饭了没,我给你带了早饭,我不知道这么多人,只带了一份,你悄悄的吃。”
说着易岁将左手提着的袋子不动声色的塞到江肆年手中。
老师跟司机交谈好就来组织大家上车,因为江肆年提前打招呼的原因,老师看到易岁并没有什么表情。
虽然从前并没有谁脸皮厚到蹭比赛包的车,但谁让这是江肆年提的要求呢。
这位小祖宗能答应去比赛作为老师他都已经感恩戴德了,其他的事情能闭眼就闭眼,况且就是一个车位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现在,他忽然有些担心了,也没人告诉他搭车的人会是个女学生,更没有人告诉他会是个漂亮的女学校。
他带的这些小兔崽子眼睛都快看直了,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影响比赛吗?
很担忧,非常担忧。
学校包的车很大,但大家都坐得很集中,易岁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打着哈切。
忽然听到有人喊她,有些迷茫的转头,对上一个一脸笑意的男生。
男生见她回头,兴高采烈的问她:校花,听说你以前是青桥的,你们青桥食堂是不是很好吃,听说是星级酒店的主厨呢。”
易岁闻言没什么表情,倒是江肆年有些紧张的看她,易岁安抚似的翘起嘴角表示自己无事,这才回答男生:
“对啊,青桥食堂很好吃的,我介意你们去3食堂,那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餐馆,店名我忘记了,不过人最多的就是他家,超级好吃。”
易岁说着忽然有些嘴馋,遗憾道:“可惜不能点外卖,连我都有些想吃了。”
其实她要是想进到青桥有的是办法,但她对于那个地方还是没能做到完全都释然。
江肆年听到易岁的话忽然想了想,有些突兀的问起:“你住哪?”
“啊?”易岁愣了两秒,见江肆年一直在看他才意识到是问自己,“我住我家啊,顺便回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回来了。”
江肆年又问:“你家离青桥远吗?”
“有一点,打车一个多小时”
江肆年没有再说话,易岁又跟那几个男生说了青桥好吃的店和好玩的地方。
江肆年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在老师给大家发面包和牛奶的时候拒绝了。
老师不赞同的皱眉:“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江肆年还是摇头,在所有注视他的时候慢条斯理的打开易岁递给他的袋子。
里面是一个保温盒,第一层打开后里面是精致漂亮的点心,第二层是鸡蛋饼和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最下面一层是热气腾腾的八宝粥。
男生们顿时觉得公费买的面包和牛奶不香了,一个个幽怨的瞪他,不甘发问:“你什么时候去食堂买早饭了。”
又一个男生提醒他:“这绝对不是学校的,学校的八宝粥可舍不得放这么多的东西。”
易岁看到江肆年如此光明正大的吃早饭就早早的偏开了头,这人对悄悄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只见江肆年慢条斯理的夹起一个小笼包,然后偏头看男生,很欠揍的说:“不是买的,易岁特意给我带的。”
易岁:……
我现在只想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