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是班上最后一个到教室的,等他跨进教室就有女生没忍住的哇出了声。
陆严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卫衣,白色工装裤,基础款的小白鞋,稍不注意就会显得很娘的颜色,陆严驾驭得很好,看上去十分纯良帅气。
陆严冲那女生挑眉,“怎么样,我这身打扮帅吧。”
班上的女生基本都习惯了陆严的自恋,女生还红着脸,但说出的话很利索,也很扎心,“帅是帅,就是好好一帅哥偏偏长了一张嘴。”
陆严脸黑了,女生跟同桌笑成一团。
憋屈的陆严坐到位置上还是臭着脸,易岁从包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陆严,“吃糖,吃了就高兴了。”
“都多大了,吃什么糖。”
嘴上这么说,陆严还是将糖含在了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
幼儿园的时候老师会奖励表现好的小朋友吃糖,陆严从小到大都很乖,没少得糖,但最后这些糖都会莫名其妙的都会跑到易岁手中。
每次易岁只要一哭他就会熟练的拿出糖,于是易岁哭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都不会掉眼泪,陆严在学校拼命的回答问题,帮老师打扫卫生来换取糖果。
后来他终于拆穿了某个小屁孩假哭的事实,因为他实在是没有糖了。
没有吃到糖的小屁孩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小的陆严回家伸手向父母要了零花钱,全给小屁孩买糖了。
小屁孩哭起来实在是太丑了,陆严想,以后还是让她吃糖吧。
再后来小屁孩长大了,学了跳舞,吃糖也就少了,但陆严每天都会带一颗糖在身上,每当看到小姑娘因为练舞哭红了眼就会悄悄的递上去。
小姑娘会犹豫着拒绝,眼里的光却是亮闪闪的。
他会揉着易岁的头,哄着说:“悄悄的,没人看见,我不告诉别人,我们岁岁才不会长胖。”
初中毕业后,易岁搬家了,那时候易岁已经长到了他的下巴处,不再是之前那个小跟屁虫了。
她越发的漂亮,自信,也很少吃糖了。
分别的那一天他送了易岁一罐糖,揉着小姑娘的头嘱咐说:“以后不开心记得吃糖,吃了就高兴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小姑娘不舍的看他,犹豫着说:“陆严哥,你真的不跟我一个学校了啊?”
之后的日子,每当陆严想起这天都会止不住的心脏疼痛,像是一把刀刺入其中,刺得他鲜血淋漓。
那天的他装得像个成熟的大人,“我们岁岁长大了,要学会独立知道不,你不能跟在哥哥身后一辈子呀。”
陆严后悔了,他宁愿易岁永远当一个小尾巴,跟在后面乖乖的叫他哥哥。
远在他乡的小屁孩吃完了糖,没有人给她送糖了,小姑娘后来只剩下不高兴了,每一天都不高兴。
所有人都在欺负她,欺负没有哥哥的小孩。
陆严永远也不会忘记,时隔一年,当他再见到易岁时是有多么的无措。
他从小护到大的小孩缩在漆黑的家里,见到他时只是呆呆的看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那一年陆严沉浸在跟新朋友四处玩乐,忽略了有个妹妹的存在,他只是会抽空打电话,有时候察觉到易岁不像从前那样话多也不会怀疑,他只认为小孩长大了,成熟了,变得安静淑女了。
那年暑假他去了国外度假,那年国庆他跟几个陌生人组团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甚至为了不让父母怀疑他对外都说自己是去了C市陪易岁。
当他看到那个头发凌乱,缩在房间角落的一小团时甚至有些站不稳。
陆严颤抖着走过去,在易岁呆滞的目光中慢慢的跪下,抖着手将她的头发慢慢理顺。
“对不起,岁岁,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抱着瘦小的易岁,嗓子撕扯得厉害,眼泪不停地砸在易岁的肩上。
易岁呆呆的,木头一样的任由陆严痛哭,许久,她也哭了,哭得很狼狈,泣不成声,“我...我...没有...没有...糖了。”
易岁那时候精神很差,她休了学,待在只有保姆的家里。
易岁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领养的小孩很粘易岁,但易岁会抓狂,失控的时候她的精神是错乱的,在她眼中没有弟弟,有的只是一个陌生的,想要加害她的陌生人。
易岁伤害了那个她疼爱的弟弟,弟弟搬走了,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了,保姆不敢靠近她,会在她发狂的时候远离她,看她的眼神像是看野兽。
在那之后,易岁接受了心理治疗,她想变好,不想伤害弟弟。
可事与愿违,治疗的过程让她痛苦,她永远被困在过去,一遍又一遍的述说过去,再后来易岁放弃了,但陆严并没有放弃。
他像小时候一样,捧着糖果哄着易岁。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陆严在A市和C市往返,每一个周末的时间全用来陪易岁,那段时间,陆严瘦了很多。
易岁想,她又伤害了在乎她的人。
易岁的父亲很忙,易岁很少见到,从小到大她只黏陆严,在陆严的照顾下易岁慢慢的好转,不再会发疯,也很少会失眠,仿佛一切都好了。
但只有易岁知道她还是会在夜里噩梦不断,陆严也知道,易岁话少了,不爱笑了,不自信了,也害怕别人的注视。
他们一个不敢表露出心疼,陆严害怕易岁会再次记起过去。
一个不敢说出自己依旧不能安稳入睡,易岁害怕陆严始终愧疚。
她的陆严哥哥已经够好了。
......
嘴里的糖慢慢的化开,然后彻底消失,陆严回味着那点甜味,心里的酸涩感消不下去。
陆严的表情更难看了,易岁心疼急了,拿出了六七颗糖放在陆严桌上,“我只有这么多了,都给你了哥哥。”
陆严忽然的很想落泪,易岁说话过于小心翼翼了,像是生怕他真的会生气一样。
易岁很少叫他哥哥,以前要他哄着逗着易岁才会这样,但现在,他知道易岁在试图向他示弱。
这是他无法欺骗自己的事实,那些事情没有过去,易岁害怕自己会再次抛弃她,害怕任何的负面情绪。
他总是装作没有脾气的样子,永远是笑着的,事实上,对于易岁他本就没有脾气,就算是有烦心事,当着易岁的面他也只会露出笑脸。
但刚才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过去,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陆严控制住不让手发抖,拿起一块奶糖剥开却没有放进嘴里,而是递到易岁嘴边,“张嘴,吃糖。”
易岁不肯张嘴,眨着眼睛看陆严,无声的抗拒着。
陆严不高兴,这个糖是留给陆严的。
陆严艰难的吞咽,哑着嗓子哄:“岁岁乖,你吃了我就高兴了。”
易岁歪着头,似在思考话语的真实性,陆严嘴角扯着僵硬的笑,最后易岁还是微微张开了嘴,含下那一颗糖。
很甜,跟小时候一样,易岁眼里的光亮了起来,恍然间像极了从前的样子。
陆严笑了,不再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