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那只手宽大有力,即便隔着衣裳,宋意欢也能感觉得到男人掌心那灼热的温度。
她正失神,耳畔传来姬陵川那严肃的声音:“路上颠簸,扶稳坐好,这也要我教你么?”
下一刻,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里拉了一些。
宋意欢“哎”了一声,连挣扎都机会都没有,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了姬陵川点身侧。
虽不至于紧贴在一起,却也比方才要亲近许多。
宋意欢心头萦绕着一丝怪异的感觉,她轻轻挣开他的手,垂眸轻声道:“多谢世子。”
顾云筝就坐在对面,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恨自己无能为力改变,也没有立场将宋意欢拉到自己身边来,他别开眼去,放在身侧的手握得很紧。
马车很快抵达了目的地,顾云筝先下了马车,仿佛较劲一般,双足落地后,他转过身朝宋意欢伸出手,道:
“柔姑娘,当心摔跤,我扶着你。”
宋意欢很明显感觉得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轻咳两声,谢过顾云筝的好意,提起裙摆便要跳下马车。
谁知下一刻手臂又被人握住,待她再回过神时,人已经安稳的落了地。
姬陵川松开她,朝前走去:“时间不等人,动作快些吧。”
看着前方那两道同样挺拔的身影,宋意欢帷帽下的脸扯开了一抹苦笑。、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夹在这两人中间。
三人钻进菏水巷中,很快就寻到了地图上标注著旧渠位置的人家。
菏水巷与永定巷一样同是平民百姓的民居,听到敲门声,前来应门的是一个已经年迈的老妪。
那老妪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到过什么高官权贵,乍然见到姬陵川,她吓得面色发白,颤颤巍巍的就要下跪。
宋意欢忙扶住了她的手肘,温和笑道:“老人家别怕,我们是来请你帮忙带,不是来拿人问罪的,无需如此。”
宋意欢同老妪道明了来意,表明想要看一看藏在她家中的那一段旧渠,老人家忙不迭的应允了下来。
在姬陵川与顾云筝查看旧渠口四周的情况时,宋意欢则是在与那老妪闲聊。
不一会儿,几人就拜别了那老妪转身离去。
走在姬陵川身侧,宋意欢道:“那位老人家是与老伴同住,家中还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嫁了人,儿子暂未成婚,同老伴一起在码头干活挣钱。”
这些都是她方才同那位老人家聊天时获得的讯息。
许是她身上穿着的粗布裙衫获得了那位老妪的信任,对方同她说了许多。
姬陵川沉声道:“凶犯所杀皆是年轻女子,想来这户人家并不在他挑选的范围内。”
顾云筝走在宋意欢的另一侧,若有所思道:“这么一想,那位凶犯定是早已摸透了旧渠连接的人家的情况,并且早已挑好了要杀害的对象。杀完了一人,便立即赶往下一个地点。”
“那么,他为何要挑选那些女子下手呢?那些女子的年纪都在十五到二十之间,身份迥异,共同点又在何处?”
顾云筝自是聪明的,很快就从中找到了关键点所在。
是了,那位凶犯能在那样短的时间横跨京都城成功杀害五人,说明早有预谋,那么在那些个女子身上,定然有着共通之处。
“先去下一个地点。”姬陵川道。
回到马车上,宋意欢道:“泰宁坊短尺巷。”
车夫便又按着她的指示赶往下一个地址。
他们就这样在城中奔波著,当他们终于查探完最后一户藏有旧渠的人家,已是月明星稀之时。
除去之前发现尸体的案发现场,如今有着旧渠的人家一共有一十八户,其中还包含了宁亲王府和定安侯府这样的王公侯爵人家。
而剩下的,既有官宦人家,也有普通百姓,还有酒楼茶馆。
一番排除之下,家中有女子,且年龄在十五到二十岁的人家,就只剩下九户。
这九户里,宁亲王府和定安侯府仍旧包含在内。
不过姬陵川早在察觉旧渠有异时就已让人将渠口堵死,因此又只剩下了八户。
“府衙花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能把人抓到,这让对方产生了莫大的成就感。这一次,他特地向府衙挑衅,便是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我以为,他这一次要杀的人,身份绝对不会太低,如此才能满足他杀人的欲.望。”
帷帽下,宋意欢极为冷静的将自己的分析给说了出来。
在这八户人家里,就唯有定安侯府最为尊贵。次之是通政司左参律谢大人,再次之则是太常寺协律郎关大人,其余均是平民百姓。
如此一来,范围又能再缩小一些,最有可能会被凶犯选中的,就只剩下了三处。
姬陵川眼底划过赞许,颔首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目光捕捉到宋意欢悄悄锤按著自己的双腿,姬陵川微微蹙起了眉头。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奔波了一日,想必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
他看向顾云筝,眼中的驱赶极为明显:“顾大人,这里距离府衙并不远,想来你独自回去应当不成问题,慢走不送。”
姬陵川和宋意欢接下来都要返回宁亲王府,顾云筝自然就是那一个“外人”。
意识到接下来的路两人都要在马车上独处,顾云筝攥紧拳头,胸口上下起伏了片刻,最后只得不甘心的走出马车,大步离去。
姬陵川同车夫说了一声,马车便向着宁亲王府的方向赶去。
车里少了一人,宋意欢立即便换了座位,坐在了顾云筝方才坐过的地方。
可尽管如此,她仍旧觉得马车狭小封闭,膝盖总是会不小心与姬陵川擦过,车里闷不透风,她越发地有一种自己被他锁定的错觉。
她并不知道,自她坐在他身侧的那一刻开始,她身上那股杏花香便不时钻入姬陵川的鼻翼间。
那香气就像一根笔直的鱼钩,在吸引着他上前。
眼睫轻抬,他看向坐在对面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宋意欢,姬陵川眸底风云聚涌。
察觉马车停了下来,宋意欢迫不及待就要起身离去,手腕却传来一股力道,她被人拉着坐回了位置上。
“世子?”她心中又慌又乱,朝姬陵川提醒道,“我们到了。”
“不急。我有话要问你。”
姬陵川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腕,他双目紧锁着她,问道:
“你为何会从旧渠联想到市集上的杂耍班子,联想到身形矮小的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