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陵川也顺着齐磊的视线看向那摇晃的挂件。
那显然是个香囊,不论是布料还是绣线都已经十分陈旧了,可上头的绣纹花样仍是那样的精巧。
他不由得便想起了昨日被宋意欢捧在掌心里的,向他递来的那个螭纹钱袋。
那应当,便是齐磊那位已逝的“妻子”所赠吧?
顾云筝之前从未见过齐磊,可从齐磊和宋意欢的关系,以及方才齐磊的话语中也猜到了什么。
他想起来,宋意欢在蒋国公府曾和他说过,倘若不是柔姨娘被迫留在定安侯府,如今的柔姨娘应当早已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动了动嘴唇,顾云筝到底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问出那个清晰的答案,而是感慨道:
“没想到世上会有齐叔这样的痴情男儿。”
他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
齐磊一个毫无背景的布衣能为自己的所爱做到这个地步,那么他呢?
就这样放弃宋意欢吗,将她拱手让给姬陵川么?
姬陵川似有所感,向顾云筝看去,便对上了顾云筝那忽然间变得坚定的目光,那目光里的势在必得,明晃晃的挑衅著姬陵川。
在此之前,姬陵川丝毫不将顾云筝放在眼里,毕竟对方不论是家世还是才学都不及他。
可在这一刻,他从顾云筝身上感觉到了威胁。
姬陵川眼睛轻轻眯起,向对方施加了压力,可对方毫不示弱回视着他,两人在这方小院里用眼神无声较著劲。
直到后方传来女子轻盈的脚步声,两人才收敛起对彼此的敌意,一同朝走来的宋意欢看去。
看到两人同时朝自己看来,宋意欢止住脚步,瞬间有一种被两只猛兽盯上的感觉,这让她情不自禁感到头皮发麻。
她不由得问自己,今日是不是不应该出门,不应该到齐伯伯这里来?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无法反悔了。
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宋意欢没有理会那两人,而是对齐磊道:
“齐伯伯,东西我都已经给你清洗干净归回了原位。”
齐磊慈爱地笑着:“你难得来我这里一趟,还要替我.干活,可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宋意欢道:“齐伯伯帮了我这么多,还送了我那样贵重的礼物,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在齐磊这里用过午膳,姬陵川和顾云筝已经没有借口再逗留,在宋意欢回来之后,便提出要离去,而宋意欢也同他们一起离开。
“欢丫头,你手无缚鸡之力,同两位大人办案时切莫莽撞冲动,凡事都多想着自己一些。”
离去前齐磊殷切地叮嘱著,那担忧的神情,就好像宋意欢当真是他的亲女儿。
“放心吧齐伯伯,我心里有数的。”宋意欢笑道。
姬陵川将两人那深厚的情谊看在眼里,郑重开口道:“齐叔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
他突然改口,引来了众人的侧目,齐磊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能得这样的贵人唤他一声叔,这可真是……折煞他也。
拜别齐磊,三人一起向巷子外走去。
宋意欢又重新将帷帽戴回了头顶上,顾虑著自己与姬陵川的身份,她特地走得慢了一些,比他稍稍落后了两步。
顾云筝为了能与她多说两句话,也故意走慢了两步,压低声音开口道:
“意欢,之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位齐伯伯?若早知他做面的手艺这么好,我早去画舫码头给他捧场了。”
宋意欢往旁边稍稍避开了一步,淡淡道:“齐伯伯身份特殊,贸然提起他,只会给他添麻烦。更何况,那时我俩也不算熟悉,自然从来不曾与你提起。”
顾云筝也不在意她的躲避,他笑了笑,又关切问道:
“你弟弟的身体如今可还好?我记得你曾提起过他今年便满四岁了,应当也到了开智的年纪。若是你愿意,我可以教他读书写字。”
宋意欢在心内轻叹一声。
也不知他这又是怎么了,突然又粘了上来,明明之前在蒋国公府时她已经同他再次说清楚了。
她淡淡开口道:“就不劳烦顾大人了,教一个四岁孩童开智,我自己一人就已足矣。”
两人在后面低声说著话,被风带到了姬陵川耳畔。他耳力本就比常人敏锐一些,将两人的对话尽数给听了去。
虽然宋意欢对顾云筝并不热情,但他心中就是涌起一股怒意。
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他看向肩膀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两人,寒声道:
“宋意欢,你躲在后面做什么?还要我请你不成?”
宋意欢闻言,便快步走上前去,紧紧跟随在了他的身后,徒留顾云筝一人在后方咬牙切齿。
但他没一会儿就平复了情绪,若无其事的又跟上前去。
三人走出永定巷,便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外头的马车。
只是在落座时宋意欢又犯了难。
马车座位分布在两侧,可以眼下的情况,不论她坐在哪一处感觉都十分不妥。
最后,她还是硬著头皮在姬陵川身侧坐了下来,只是故意与他离得远远的,以示避嫌。
姬陵川见此,倒也没说什么,而是道:“接下来,先去哪里?”
那凶犯明日便会再次动手,他们需得赶在凶犯之前判断他下一个选择的目标会是谁。
除去已经犯过命案的那几处之外,他们现在需得将城中所有藏有旧渠口的地点都踩过一遍。
若换作别人,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跑完全程,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那张新旧水渠的地形图宋意欢只看过一遍就记了下来,她只思考了一瞬,便选好了顺序和路线。
“世子,我们先从平安坊菏水巷开始查起。”
宋意欢朝姬陵川道。
她那张娇艳的容颜遮掩在了帷帽的轻纱下,但姬陵川只消一想,眼前就浮现出了她认真时的神情。
眸色沉了沉,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抬起车帘,对外面的车夫道:“去平安坊菏水巷。”
马车轻轻一晃,随后便驶动起来。
宋意欢为了与姬陵川避开,只坐了一小部分,马车这一晃动,她的身子也不由得跟着一晃,向着后方跌去。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肩上落下一只熟悉的大手,稳住了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