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宁亲王府,在侧门处停下。
宋南歆率先下了马车,宋意欢待长姐落了地,才从马车上下来。
因心中想着事,宋南歆没有理会后方的宋意欢,带着人率先进了侧门。
这是难得的出门时机,宋意欢不想这么快就踏进这牢笼里,特地在外头多站了一会儿,感受这须臾的自由。
宋南歆经白芷提醒,这才发现宋意欢没有跟上来,回过身扬声道:“意欢,你还在等什么?”
听到长姐的呼唤,宋意欢这才提起裙摆,进了宁亲王府。
就在她的身影没入宁亲王府侧门时,姬陵川骑着马儿也出现在了转角处。
亲眼看着那一片绣著云纹的裙摆消失在侧门内,姬陵川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候了片刻,才驱使马儿上前。
姬陵川一回到惊涛院,浮舟就迎了上来:“爷,您回来了。”
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姬陵川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翻看着最近写下的书稿,状若无意地问道:“如何,可有查到什么?”
浮舟应道:“属下按著世子的吩咐去查了一番,发现宋四姑娘不曾去国子监上过学。”
姬陵川动作停顿了下来,他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道:“是么?”
“不过,属下查到了其他与宋四姑娘和宋五公子有关的事,爷可想听一听?”
浮舟这么说着,抬眼悄悄打量了面前的姬陵川,有些拿捏不定姬陵川对于宋意欢姐弟的在意程度。
此时在他面前的姬陵川,眉间寒霜越发明显。
就在浮舟以为姬陵川没有兴趣时,姬陵川开口道:“说。”
浮舟定了定神,将自己今日无意中打听到的说了出来。
“听闻宋四姑娘和宋五公子都是定安侯府的柔姨娘所出,这位柔姨娘之前曾是定安侯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很是得定安侯老夫人的看重。后来……”
说到后面,浮舟面露不忍,有些说不下去了。
姬陵川朝他看去,道:“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浮舟叹一口气,说道:
“后来,定安侯老夫人病重,这位柔姨娘当着病重的老夫人的面勾引了定安侯,这才有了宋四姑娘。”
“定安侯老夫人因这事没过多久就撒手而去,据说去时还死不瞑目呢,估计她至死都想不明白那柔姨娘怎会有胆子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姬陵川抬眼朝他看去,沉声问道:“这些事情,你是从谁人的口中打听的?属实么?”
浮舟知道他素来严谨,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
抓了抓头,浮舟说道:“这是属下从与侯府有着密切联系的车夫,马夫等人口中打听到的,属下也找了侯府的一个下人求证,那下人说流言是真的,这在整个侯府都不是什么秘密。”
“总之,正是因为柔姨娘是如此作派,宋四姑娘在宁亲王府并不受定安侯喜爱,所以别说是进国子监了,便是寻常学堂也是进不得的。还是世子妃看她可怜,念著姐妹情谊,从小一直帮衬着她,不让她在侯府过得太过艰难。”
姬陵川凝眉沉思,颔首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屋中仅剩姬陵川一人,他坐在那里皱眉思索著浮舟方才的话。
宋意欢和宋意轩这对姐弟的身世内幕确实将他给震惊到了。
他身为宁亲王世子,身份尊贵,也曾见过不少女子使用狐媚手段想要攀附他。
但似柔姨娘这样大胆的,他确实不曾见过。
宋南歆身边的丫鬟之前也曾说宋意欢宋意轩姐弟二人的母亲在侯府“不得宠”,只是他那时并不知道宋意欢生母竟是这样的人物。
姬陵川知道,每家每户都有无法被外人得知的隐秘事,定安侯老夫人之死真相到底为何谁也说不清,柔姨娘是否当真做过这样的事也无从求证。
可柔姨娘既然也已经死了,还是以难产而亡这样的方式死的,一切纠葛也都该烟消云散了,不该再由宋意欢姐弟来承担,可侯府里的人似乎仍旧还是用那样的目光看待他们。
若宋意欢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那么她想要改变出身,想要攀附权贵,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好,无可指摘。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凭著姬陵川这短短一段时日与她的接触,便知道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且只靠着自学便能教弟弟启蒙,还能将他的字迹模仿得八分相似,说明她确实天资聪颖,倘若可以得到像宋南歆那样的机会,只怕会在京都大放异彩。
而且……
今日在市集中,她能在危急之际,挺身而出救下那个险些被疯马践踏的孩童。
虽然有些傻气,但如姬子桓所说,勇气可嘉,值得嘉奖。
只是,她最不该攀附的那个人就是他,还是在他已娶了她嫡姐的情况下。
……
松鹤院内,此时气氛异常凝滞沉闷。
屋中燃著佛香,宁亲王妃坐在主座上,手持佛珠垂眸看着趴伏在地上的人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但从她身上传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让下方跪着的人瑟瑟发抖。
胡嬷嬷怒目朝跪着的那个小丫鬟道,“将你方才说的话,对着王妃再说一遍。”
那小婢女颤着声道:“宋四姑娘和五少爷的生母是个贱妾,那女子原是定安侯老夫人身边的婢女,见老夫人病重,担心自己没了依仗,就……就在老夫人床前,勾引侯爷,和……和侯爷……老夫人亲眼见了,被这贱/人的下/贱行径活活气死了……”
说完这话后,整个松鹤堂静得针落可闻。
片刻后,宁亲王妃才出声道:“侯府的这些隐秘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那小丫鬟带着哭腔说:“奴婢有个亲戚在侯府当差,前日我们偶然在外头碰见,得知如今宋四姑娘留在咱们府上,同奴婢说的。”
宁亲王妃说道:“纵然事实如此,但那是亲家借住在府里的客人,你在府中乱嚼客人耳根子,乱了宁亲王府的规矩,宁亲王府容不下你,自去领罚,打五个板子,逐出府去。”
那婢女高呼“王妃饶命”,宁亲王妃挥了挥手,她就被两个家丁架著带离了松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