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包好的糕点,宋意欢走出滋味坊,便下意识朝方才出事的方向看去。
街道两侧的小摊已经陆续还原了,那匹倒下的疯马已经消失不见。
至于姬陵川与那个奇怪的男子,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宋意欢只好按下内心隐隐的担心,抬脚顺着原路向着席阳楼折返。
此时此刻,醉仙楼某一间厢房内,褪下衣裳的姬陵川肩上的伤势触目惊心,他的右手因为疼痛微微颤抖著,但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皱过眉头。
在他身侧,姬子桓看着那伤势,啧啧叹道:“这么重的伤,我若是女子,恨不得要对堂兄你以身相许,难怪堂兄说什么都不肯让宋四姑娘看到。”
“怎么,怕她心疼啊?”姬子桓笑眯眯问道。
对肩上疼痛本是无动于衷的姬陵川,在听到这话后,抬起眼,开口道:
“……与她无关。”
姬子桓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道:“堂兄,你可真是不解风情,真不知道那位宋姑娘到底看上了你哪点。要我说,不如让她进我府上陪我,有这位宋四姑娘在,想必我府上一定会很热闹。”
姬陵川朝姬子桓看去,还没等他开口,姬子桓便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这是堂兄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
姬陵川:“……”
深呼吸一口气,姬陵川主动解释道:“定安侯府与宁亲王府结亲,已引来诸多猜测,若再送一个女儿入你府上,便是令堂也不会答应。”
姬子桓替他涂抹伤药,叹气:“堂兄说的是,我的婚事,向来也是不由自己做主的。真是可惜了宋四姑娘这么一个美人儿。”
太后选中宋南歆嫁入宁亲王府,就是不想让定安侯的女儿入宫给姬子桓为妃。
毕竟定安侯在先皇在世的时候,曾与另一位皇子私下走得很近。
而让定安侯的女儿嫁给姬陵川,不仅能拿捏住定安侯,让他站在姬子桓这一边,又能平衡朝中局势。
这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在政事上确实颇有手段。
姬子桓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来了兴致,对姬陵川道:“堂兄既然对宋四姑娘无心,这么说来,我若提拔顾榜眼,想来堂兄一定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姬陵川错愕:“什么?”
提拔顾榜眼?顾云筝?
他才进入翰林院没多久,如何就要提拔了?
“顾榜眼年少有为,进了翰林院仅仅半个月便将前朝史书上的漏洞修补完整,这样的能力做翰林院编修实在是太屈才了,我打算让他擢升一级,从七品到翰林院编修升为六品的府衙通判,堂兄觉得如何?”
姬陵川斟酌著道:“科举刚刚结束,按照旧例,新科三甲都需要进入翰林院磨炼两年,再按考核结果提拔,方能服众。”“更何况,新科三甲同进翰林院,如只提拔顾榜眼,恐会引来状元郎与探花郎的不满。”
“这么说,只要三甲一同提拔,便合乎情理了?”姬子桓笑眯眯看着姬陵川。
姬陵川深呼吸一口气,道:“或可一试。”
肩上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意,姬陵川没忍住闷哼了一声,耳畔传来姬子桓愉悦的笑声。
“我还真当堂兄你没有知觉呢,原来你也会疼得叫出声来啊?抱歉抱歉,我是男子,又从没伺候过人,不小心下重了手,堂兄多担待。”
“若是宋四姑娘在这里就好了,定能替堂兄好好料理伤口。”姬子桓又再次提起宋意欢。
但这一次,姬陵川没有再反驳。
不一会儿,姬陵川肩上的伤势便被包扎好了。只是姬子桓手艺不好,那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
面不改色将衣裳穿好,善于隐忍的姬陵川看上去就像是没事一般。
此时,君臣二人才谈起今日微服出宫真正的目的。
方才市集里那匹脱缰的疯马,正是姬子桓所乘坐的坐骑。
两人今日出宫的事十分隐蔽,但那匹马儿发疯的事让君臣二人都警惕了起来。
姬子桓的行踪极有可能被人暴露了。
可讨论了一番,两人都没能从中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姬陵川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蒋国公老夫人的寿宴。”
姬子桓脸上仍旧戴着那片极为寻常的面具,他意味深长笑道:“那日我无法出府,打探的事,就交给堂兄了。”
离去前,姬陵川不著痕迹回过头看向窗外,街道人来人往,滋味坊前已不见了某道身影。宋意欢回到席阳楼外时宋南歆还没出来,这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重新戴上帷帽的宋意欢站在马车旁安静等待着,席阳楼内传来动静,宋意欢抬起头,就看到长姐和崔莺儿有说有笑的的从里头走了出来,两人之间再也没有方才在珍宝阁初见的紧张。
就像是偶然在外头遇见的故友。
这样的转变,让宋意欢微微眯起了眼睛。
长姐与崔莺儿走近后,隔着帽檐轻纱,宋意欢感觉崔莺儿的目光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总算开口与她说了话:
“宋四姑娘,再会。”
宋意欢心中疑惑。再会?这是何意?
但宋南歆已催促她登上马车,坐在马车里,宋意欢摘下了头顶的帷帽,宋南歆没有提起方才她与崔莺儿交谈的事,而是问道:
“方才在外面可有买了什么东西?”
宋意欢想起姬陵川的嘱托,没有提起方才惊险的那一幕,只道:“给轩儿买了些甜点。”
看她如此听话,宋南歆十分满意。
提起蒋国公府的寿宴,宋南歆道:“后日就要同我们一同去蒋国公府赴宴了,到了那里记得随时跟在我身侧,莫要乱走,以免冲撞了国公府里的贵人,让人说咱们定安侯府没有规矩。”
“还有,临出发前我会让人将出行的衣裳和首饰送到你院子里,这一次记得一定要穿上,我如今已经嫁了人,代表着的是宁亲王府。可你不一样,你是侯府的四姑娘,出门外在,莫要给侯府丢了面子。”
宋意欢抬眼看向宋南歆。
她分明记得,观音庙那次,长姐特地给她送了一身花哨的衣裳,她心中觉得不妥,施计换下了那衣裳。长姐这次特地叮嘱她一定要穿上,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的深意,宋意欢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