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雪宫。
雪越落越大,地上积了一层雪,一个少年仆人穿得不算多,席地而坐,专心煮雪,对宫子羽的到来置若罔闻。
庭院正中有一张石桌,桌上有一盘还未下完的围棋,一个年轻优雅的男子坐在石凳上,正低着头落下一颗白子。
他听到宫子羽的脚步声,抬起头,慵懒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羽公子,哦,执刃大人,请坐。”
宫子羽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看着眼前错综复杂的棋局,皱了皱眉,“叫我宫子羽就行,你是雪公子?”
雪公子点头,继续落下一颗黑子,转瞬之间,棋局瞬息而变。
宫子羽一乐,这第一关该不会是考验智谋,下围棋吧,这个他在行。
想着,他放下箱笼,拿出点心和酒,摆在桌上,“我陪公子下,你,有杯子吗?”
雪公子抿了抿嘴,“还是等执刃通过了再喝吧。天色不早了,羽公子先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正式开始。”
宫子羽摇摇头,“不用等明天,就今天吧,我也不累,不需要休息,咱们先练练手,了解一下。”
说着,他拿起一颗白子落下,将棋局扭转,不免有些自鸣得意。
雪公子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寒气,又有些许生气,“和这个无关。”
“啊?!!”宫子羽略带沮丧,“那好吧。”
看着宫子羽跃跃欲试又不得施展的样子,雪公子朝少年喊道:“要不开始吧,麻烦你了,雪重子。”
雪重子一脸呆萌,不乐意地站起来,掏出一个圆形玉佩,走到石门边,插到圆洞里。
石门缓缓打开,白雾如波涛般汹涌袭来。
宫子羽万万没想到,第一关试炼是“泡澡堂子”。
但当他跨过石门的时候,笑意瞬间被冻僵,他没想到室内比室外还冷,更没想到这澡堂子是洗冷水澡。
准确说,是冰水澡。
池中开着莲花,晶莹剔透,仿佛是用寒冰雕成的。
雪公子转身介绍道:“执刃,这是寒冰莲池,池底有一个玄铁打造的匣子,里面有雪氏刀法秘籍‘拂雪三式’,只要潜入寒池,拿到秘籍,就算闯关成功。”
雪公子说完,宫子羽还愣着,仿佛刺骨的冰霜已将他冻住。
雪公子又淡淡道:“若执刃觉得自己不行,离开雪宫……”
宫子羽哈了口热气,笑吟吟道:“规则就是跳到池底,捞出匣子?”
雪公子点头。
宫子羽又问:“这是考验水性?”
雪公子瞪大了眼睛,极力让自己保持克制,“不是!”
“那如果我淹死了怎么办?”
雪公子觉得这问题实在无意义,随口答道:“百余年来,从没有过。”
宫子羽懂了,“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
如此厚脸皮,又如此问东问西,倒让雪公子想起一个人,小小年纪,精灵古怪,连过三关……
雪公子面无表情,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但摆出一副绝不会施以援手的样子。
宫子羽笑了笑,又问,“匣子大吗,沉吗?”
雪公子应付道:“不大不沉。”
宫子羽“哦”了一声,又问,“我可以带东西吗?”
雪公子冷若冰霜拒绝,“不可以,若你想用竹竿钩子把匣子捞上来,都是违规的。你必须亲自取。”
宫子羽应道,“这个我明白,但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去吧。”
雪公子点点头。
宫子羽得寸进尺,“那我有块贴身的玉佩,还有幸运石,能带上吗?”
雪公子不好拒绝,又点点头。
宫子羽搓搓小手,“好了,可以开始了。”
雪公子和雪重子坐在池边,拭目以待。
却见宫子羽跑出去抱来一块大石头。
“执刃,这……”
“我的幸运石啊!”宫子羽回答得理所当然。
雪公子已看穿,提醒道:“执刃,如果你留下外物在池中,依然违规。”
“我知道!”
宫子羽说着从箱笼里拿出绳子,绑在石头上。
雪公子似已明白他的用意,难怪之前会问出那些问题,他是要加重自身重量快速下潜,殊死一搏,但即使这样,恐怕也是有命去,没命回,所以他是打定了主意,我们会救他。
“执刃,如果我们出手,也不算过关。”
宫子羽“昂”了一声,又出去抱了一块稍小一点的石头回来。
雪公子暗暗骂娘,“过分了,执刃!!”
但宫子羽毫不在意,兀自又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石头上,然后将绳子抛上去,跨过横梁。
最后又拿出一根绳子系在大石头上,随即脱掉外衣,抱着大石头沉入池底。
随着他的落水,小石头被缓缓提起。
雪公子已惊讶得目瞪口呆,“不是说宫子羽整日游手好闲,寻欢作乐,不学无术嘛,看来前山的传言也不一定可靠啊。”
不会说话的雪重子突然开口,“他的贴身侍卫是金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某人已不在后山,还‘阴魂不散’。”
雪公子笑而不语,眼前又浮现出金繁小时候和雪重子打闹的景象。
忽然小石头开始下落,池面涌起水花。
只听“扑通”一声,宫子羽举着匣子浮出水面。
尽管他下潜和浮出水面的速度已经很快的,但出来时仍气若游丝。
雪公子和雪重子上前一步,想拉他一把,但宫子羽摆摆手,“我自己来。”
他倔强地游到池边,爬上岸,又颤颤巍巍把大石头拉上来。
“好了,我完成了!”
这似乎已是他能哈出来的最后一口热气,说完便昏厥过去。
雪公子为他披好衣服,服下驱寒的汤药,又将他背到正屋里。
不知过了多久,宫子羽才缓缓醒来,看到雪公子和雪重子正在下棋,嘴里还吃着他的糕点,喝着他的小酒。
他轻咳一声,“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给我留点。”
雪公子笑道:“执刃内力消耗过大,不宜饮酒。”
宫子羽嘟囔一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突然,他眼前一亮,“我,通过,试炼了吧。”
雪公子笑着点点头。
“那就好!”
雪公子好奇:“你是怎么想到的?”
宫子羽道出实情,“横竖都是一哆嗦,长寒不如短寒,之前我见紫商姐姐打造武器的时候用过这种方法吊起熔炉,就想起照葫芦画瓢,利用石头来……”
雪重子愤愤道:“还准备了绳子。”
宫子羽没好气道:“那个没良心的,也算做了贡献,明明是我的绿玉侍卫,却不来陪我,良心都让狗吃了。”
雪公子低声喃喃,“果然没良心,和之前一样。”
宫子羽一惊,“你们认识他?”
雪重子的脸抽搐了一下,假意微笑,“认识,不熟。”
宫子羽嗤鼻,“对一个不熟悉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表情?他没少欺负你吧!”
雪重子咬牙点点头。
“快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宫子羽爬起来,一脸吃瓜样。
雪重子无语地拿起一个苹果,塞进他的口中,“好好休息,多吃苹果少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