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赵府终究没有变成安平谷的办公场所,姜丑把谷中两大机构教育和医疗放到了那里,而他自己,窝在了县衙。
大堂理所应当的变成了一间大的会议室,后堂就暂时的变成陈安等人的办公室。参照安平谷主洞,所有的家俱全部移走,一张狭长的会议桌外加几排板凳,正堂中已经满满当当。
看着这逼仄的大堂,姜丑是不满意的,可坐的人数减少,就说明以后可参会的人要减少,这是逼自己走上层路线,脱离群众啊。
将就,暂时将就,以后条件允许,肯定要建新的。
三天的时间眨眼而过,刚刚理出点头绪的姜丑,接到消息:赵云如约而至!
几年没见,赵云比当时越发的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只是,此次,对于此刻的赵云,姜丑可一点不敢大意,自己要刨人家的祖坟,谁知道赵一枪会不会和自己拼命?不但赵云的兵器早就让他留在了外面,身边还有徐晃和疙瘩相陪。
“赵壮士,别来无恙,请坐。”姜丑起身对着跟随半两进入正堂的赵云客气一下。
“姜寨主,别来无恙。”赵云也不客气,撂下一句话,自顾自的坐在了会议桌尾。
嗨,有点意思!
听到赵云这句招呼,姜丑清楚,这赵云是带着气性来的,姜寨主?从这三个字,姜丑知道,这赵云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贼匪,不折不扣的贼匪。
对于这一点,姜丑倒并不在意,况且,自己本来就是贼匪,再意又有什么用?
“姜寨主,赵氏一族自先祖起,就在这真定开枝散叶,历经数十代人,尔等入主真定,就要夺我赵氏基业,此举何为?且我赵氏一族,历来奉公守法,并未犯什么抄家灭族之罪,你等何故如此逼迫赵氏?”赵云到底是年轻气盛,满面怒气的开始直入主题。
姜丑看看赵云,思考一下,开口说道:“赵壮士,此言差矣,此策并非是针对你赵氏一族,而是全郡,相信这事你们赵氏已有耳闻。至于为什么推行此策?既然你今日找上门来,那我就不妨和你讲一讲这个道理。赵壮士,其一,你们总认为,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你们的祖先历代积累所得,可是,你们敢保证,你们祖宗在这个土地积累的过程中没有强取豪夺、没有威压逼迫?百姓,把每一寸土地都看成命根子,不被逼迫到一定程度,他们怎么会把土地让于你赵氏?”
资本积累都是带着血的,你赵氏又何以例外?
“其二,赵壮士,你有没有想过,你赵氏举族人口占县中的两成不到,而耕地却占县中耕地的七成还多,这合理吗?你再想想,真定如此,而其他县乡呢?似你赵氏一样的大户比比存在,那么,那八成的百姓怎么活得下去?你们总认为,我们这些贼匪该杀,可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贼匪也曾经是地里刨食的百姓,是你们逼着我们卖儿卖女、卖田卖地,也是你们逼着我们走上了为贼为匪这条路。”
人,总要活着吧?
姜丑抛出的两个问题,直击赵云的要害,联想到宗族,联想到自身的遭遇,赵云已经无话可说。自从几年前接触过姜丑,他的心中就一直是迷茫的,官兵平匪杀人,用人头垒砌京观,而一个贼匪却在施粥救治百姓,这一点,他始终想不通。后来,赵云回家,就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请教过大兄,可是,得到的答案只是姜贼在邀买人心。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人心这么容易邀买,朝廷为什么不做?朝廷这样做了,天下岂不是就没有了反贼?太平无事?大兄给出了又一个答案,朝廷没钱,再问,天子掌握天下,天下都是朝廷的,朝廷为什么没钱?大兄再答,朝廷要养民;又问,既然朝廷出钱养民,民怎么会无衣无食冻饿而死,迫不得已起来造反呢?大兄已无答案。
现在,赵云听到姜丑的解释,他心中的那点疑惑似乎有了一点答案,但是又不是太清晰,此刻的他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姜丑,希望他能给自己解惑。
姜丑并未读懂赵云的眼神,但是,他还想和赵一枪讲讲道理。
“赵壮士,一个王朝末路的征兆就是严重的土地兼并,也即是说,地主大户豪门士族为了拥有更多的土地,他们采用各种卑劣的手段把百姓的土地收入己有。尤其是灾年,他们巧取豪夺让拥有土地的百姓变卖自己的土地沦为佃农和奴隶。这就导致,财富分配不均,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财富进一步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也就是占大汉总人数一成的地主、大户、豪族和勋贵拥有大汉八成以上的财富。而百姓一旦活不下去,只能同他们搏命,所以,张角登高一呼,大汉十三州有八州之地群起响应。另外,土地兼并过甚,会导致地主、大户和豪族,越来越强大,而这一强大的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民不知有皇帝,唯知他们,因为他们用强取豪夺来的财富,蓄养死士、培植势力,掌握地方、把控朝堂,一手遮天,这样,就会导致政令不通、王命不行……”姜丑这个工科狗啰里啰嗦为赵云讲了一下土地兼并及其危害。
赵云听着听着,眼神开始逐渐的清明。
“……所以,既然我入主了常山郡,那么,我就不允许土地兼并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发生。赵壮士,对不住,不管你有没有听懂、能不能理解,你们赵氏一族,必须按我的规矩来,要吐出多余的土地。”姜丑说到这里,终于停住了话头。
“赵氏一族要是不吐出这些土地呢?”赵云气势一涨,直视姜丑问出了他今天来的目的。
“安平谷亡或者你赵氏一族从真定消失!”姜丑回答的毫不含糊。
原则问题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