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听说是一回事儿,而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一天多的时间,张辽把只要安平谷不禁止的地方,里里外外的逛了个遍。
洞穴中,孩童大孩教小孩读书识字、认真而又严肃;后山谷内无数的矿工井然有序的采矿;谷内谷外的校军场上,一队队一列列的军士,操练不休等等,一切是那么的鲜活而有生气。在这安平谷中,张辽发现,每个人都很忙碌,每个人又过的很充实,每个人都对以后的生活充满希望。而就是这种充满朝气和希望的面容,张辽在别的地方从未这么成匹量、大规模的见到过。而且,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谷中许多民事的管理者,居然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而就是这些半大孩子,把一个硕大的安平谷,管理的井井有条。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特立独行,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最后,站在谷中被谷民称为英雄纪念堂的房间内,张辽按照时间顺序把每一块木头牌子上的事记都看过一遍,结合一摞摞刻满名字的木牌,他仿佛看见了安平谷这几年的发展历程。
此刻,张辽回想自己在安平谷中的所见所闻,他的心失落到极点。
自愧不如!
细思一下,这还仅仅是自己见到的一点东西,自己没见到的呢?比如井陉,再比如蒲吾。几年前,此贼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蟊贼,几年不见,居然弄出这么大一份基业,弄到这般田地?此刻的张辽,联想到了自己曾经还想让人家依附于张氏,不禁老脸发红,现在想想,凭着人家的本事和这一份基业张氏依附人家还差不多,丢人了!
想到这份基业,张辽脑子一转,鬼使神差的把自己和姜丑的位置做了一个对调,然后又开始想,这一想,他有点想明白,为什么姜贼听到让他从军时神情会那么冷淡?为什么自己的劝说对方会三番五次的阻断?为什么姜贼会把自己撂在谷中不闻不问?这一想,让张辽终于回过味儿来,人家自始至终就没有把自己的提议当作一回事情,也压根就没有把能成为官军当作一回事情。
那姜贼最后的畅笑又是为什么?那种发自内心的舒爽不似做伪,自己是能感受到的,到底是为什么?张辽站在纪念堂中,脑袋如一团浆糊,而他的心却在逐渐的往下沉……
刚刚赶回谷中的姜丑,被张辽堵在了主洞中。
“姜兄弟,从军之事,该有一个答复了吧?”大小眼一上来,就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呵呵呵,文远兄,从军没问题,只是,小弟有几个问题,还望你一一解答或解决,这些问题解决了,小弟便如你所愿,如此可好?”姜丑话说到这里,面带微笑,盯上了张辽。
听到姜丑的说词,张文远快要凉透的心,又升起一分希望,神情也郑重了一分,他心中清楚,以安平谷现在的状况,姜丑抛出来的问题,肯定不简单,只能慎重应对。
“姜兄弟请说。”
“好,文远兄,那小弟就不客气了。请问文远兄,你这次出来募兵,朝廷的书诏何在?募兵几何?钱粮何出?此其一也。安平谷兵民近百万众,你来招募我等。小弟可以跟你走,只是,你也知道,这黑山历来是贼匪聚集之地,小弟带人跟随你离开,这山谷中的百万黎民又怎么办?以后谁来护佑和照顾?且黑山地狭域小,离开了我,他们全都得饿死,对于这个问题,朝廷又有什么说法?此其二也。”姜丑抛出了问题,他决定点醒张辽。前边的事情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安平谷和褚白骑出兵以及洛阳那面的事情,自己这里一哭二闹,可是,哭闹完了,自己的诉求总得要让洛阳的人知道吧?就安平谷的这些贼匪,派去洛阳,腿肚子都会转筋,姜丑思来想去,张辽就是最好的传话筒人选,让他前脚把自己的诉求带去洛阳,而自己在后面哭闹,洛阳那面,只要不是笨蛋一窝,会知道怎么解决问题,所以,姜丑现在要点醒他。
募兵,按汉制是有一定的规章流程的,从哪里募兵,募多少人,募到兵之后途经州县要提供什么配合都得有一个说法。但是,这些东西随着东汉朝廷的衰落,逐渐的变成了一纸空文,尤其是自黄巾起义,朝廷允许地方可以募兵自保之后,这些条条框框更是变成了废物,士家大族诸侯豪强谁都可以随时随地拉人头竖旗杆。
但是,姜丑此时提出这个问题却不同,因为,地方是地方,朝廷是朝廷,地方可以无视这些东西,而朝廷出来募兵,你不能也自坏规矩吧?
姜丑这两问,第一问,无疑于直接向张辽点明:第一,何进派你出来募兵,实际上就是募集的私兵,师出无名。第二,何进不单单是募集私兵,实际上人家派你出来,就是拉人头,给那些想抱大腿的破落户和小地主的人一个机会,就比如你自己的家族。来吧,你们不是在朝中没人吗?想抱大腿吗?何大将军现在给你们机会了,全来抱大腿,当然抱大腿需要点诚意,先把你们的家族私兵贡献出来。
姜丑点出这一点,目的很明确,潜台词就是说,我不需要抱大腿,让我从匪转军可以,你总得对我有个说法吧?什么说法都没有,我舍下这份家业,赔上老本去给何大将军做私兵,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第二问,则是涉及到了问题本质,为以后提条件打下基础。
“姜兄弟,这,这……”
张辽不是糊涂蛋,这了半天,突然明白了姜丑的意思,坐在会议桌边呆愣无语,主洞中陷入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