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燕并不知道,他选定的南方是一条死路,而他提前预设的退路红山峪,此时已经尸横遍野、了无人声,谷中的草房木屋早已在大火中败灭,只剩袅袅的余烟随着寒风飘荡飞舞,而造成这一切的“功臣”正在一路追杀逃往一线天方向的贼匪。
双腿如有千斤,喘息着胸腹犹如扯动的破风箱失去了密封四处漏风,吸一口气,胸腹撕裂般的疼痛,忽一口气?在这末冬之日已不见雾气,反而感觉浑身的无力,跑不动了,实在跑不动了,莫不如让人家一刀劈了或者一矛刺死了事,刘石的脑子里,放弃的念头一次又一次的升起,但是,身后偶尔响起的惨叫又让他坚持了下来。
从红山峪一跳逃来,刘石的心中明白,只有逃入一线天,自己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敌袭……”
就在刘石觉得头晕眼花、双腿已经挪不动一步,心中再次升起放弃的念头之时,一声远远的呼喝传来,让他放弃的心思为之一息,自内心深处涌出的一股想活下去的力量,又让他坚持着机械的往前挪动着脚步,此刻的刘石,并不知道,他这一坚持,会有后果……
刘备三兄弟也在坚持。如果不追上前面的逃贼,皇甫将军的战术布置,不小心让莽撞的张飞张翼德给破坏了。
围剿红山峪两三千的老弱病残,一个很轻松的任务。
邹校尉带领千多精兵连夜行军赶过去,路上,向导指出,红山峪有东、北两个出口,邹校尉一听,只能分兵,刘备这个军侯带三百人去东口,这边漏敌问题不大,而邹校尉亲带七百人越过插旗垴围堵北口,这边可不能漏敌,因为从这个方向逃过去就是一线天,双方约定午时正刻发起攻击。
只是,谁都不知,天公不作美。早上还是朝阳满天,不一刻风云突变,没法在通过日头确定时间。
刘备三兄弟不用翻山越岭且路近先到,心急的张三爷一直盯着乌云满布的天空,一刻钟催促一遍,而刘大耳也是立功心切,估摸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便发起攻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心急时慢,他们发起攻击的时间过早,漏敌不可避免。闯了祸,只能想办法擦屁股,三兄弟紧追逃敌一路追杀,总之,一个原则,按皇甫将军的说法,封锁一线天,不能让光武洞之敌得到消息有所警醒。
一路逃,一路追,一路的血腥,遍野的尸体,从红山峪往一线天延伸,前方的逃敌越来越少,追过的路却越来越窄。
“大哥,你看!”关羽一刀放翻一个贼匪之后,想要再抬头寻贼之时,猛然发现,前方两山处,道路骤然收紧,大呵一声。
筋皮力竭、气若游丝的刘大耳在关羽的呼喝声中抬头一看,双腿发软、心底发凉。
一线天?
有贼人逃入了一线天?
大事坏矣!
左车骑将军!槐里侯!冀州牧!
每一个头衔都是让自己这个小小的军侯膜拜仰望的存在,现在,坏了人家的大事,怎生是好?
况且,军令言犹在耳,贻误军令者该当何罪?
刘大耳的心中苦涩的无以言表。
关羽瞧见自家大哥刚才还潮红的脸色在看过一眼前方之后,瞬间一片惨白,已经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收住脚步等待着大哥的决择,而远处的张飞,滴血的长矛在手,听到二哥的呼喝也停住了追杀的脚步,扭头回望着两位兄长。
看着前方入眼处突然收紧的谷口,刘大耳心思万千,脑中闪过儿时在村头许下豪言、闪过阿母送自己求学时的期望、闪过求学时遭受的白眼、闪过别人听到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的嘲讽和轻蔑、也闪过自己为了集蓄实力不惜和贩夫走卒折节下交,更闪过自己曾经付出的那些“真诚”和“笑容”,他冰冷的心慢慢的坚定起来,直至坚如铁石!
贼匪,宵小之辈也!
红山峪的两三千贼匪,官兵到处望风而逃,光武洞呢?而如果能出其不意的一举拿下一线天、拿下光武洞呢?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开关之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呢?会是什么结果?
想到这里,刘大耳扫过关羽张飞两兄弟,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云长,招呼翼德回来吧,事已至此,此乃为兄之过,皇甫将军如有追责,为兄一人担之,不用在徒劳耗费气力了。”一句话说完,刘大耳身形摇晃,似要随时跌坐于地。
“大哥!切莫再说此话,自桃园结义之刻起,兄长之事便是为弟之事,如今,祸事临头,为弟怎能让兄长独自面对?这是要生生的羞煞为弟吗?”听见刘大耳话语的关羽,脸色瞬变,手中的长刀丢落,急忙回身搀扶住自己的结义兄长,声声询问。
“大哥!”
远处的张飞发现这边的壮况,一声虎吼后飞奔而回。
“云长,为兄无事,只是有点力竭,歇息片刻便好。”刘大耳并没有回答关羽的问题,而是借助关于搀扶之势,略微稳住了身体,反过来安慰关羽一句。
“大哥,祸事由我所闯,皇甫将军要罚要杀,自有小弟一肩担之,大不了奉上这大好的头颅……”扑到二位兄长面前的张飞吵嚷不休。
“三弟,住口!”
关羽呵止了胡言乱语的张飞。
“翼德,快快住口,切莫胡言。”刘大耳闻听张飞这话,面色发急,关爱之色尽显。
神情激动的张飞在大哥二哥的关怀下终于住口,三兄弟看着眼前的一线天,愁思满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