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炀!”
阿鸢发疯似地朝床榻边奔去,榻上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身长八尺的男人,硬是被塞进小小的空间。
翊炀躬着背,四肢蜷着,上一次维持这个动作时,还是二十六年前在娘胎里的时候,不过那个女人将他从晦暗狭小的空间解放出来时,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翊炀……”
阿鸢扑了过去,隔着粗糙的麻布,她感受到那个滚烫的身躯,那个瞬间,阿鸢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
“我怎么可以让翊炀受这么大的委屈……”
阿鸢费了很大的力,将麻袋扶正,又急切扯下顶端封口。
翊炀仍是紧紧闭着眼睛,安静得如同沉睡中的婴儿。
“没事了……没事了……翊炀……别怕……”阿鸢喘息着,将翊炀抱在怀中,男人的脑袋无意识靠在阿鸢肩头,阿鸢一手环抱住他的腰,一手拍抚他的背。
“翊炀……别怕……没人能将你从我这里带走……谁都不可以将我们分开……别怕……”
二人胸口相贴,两心相对。
“别怕……没人能伤害你……别怕……”
阿鸢不断安抚着怀里的巨婴。可“巨婴”根本不怕,昏睡中听不到阿鸢的声音,他的心跳平稳如昔,倒是阿鸢心脏剧烈狂跳,直至现在,他都在后怕,眼角瞥见掷于一旁的麻袋。
恍惚中,她看到两个彪形巨汉对着麻袋拳打脚踢,扛着血迹斑斑的麻袋丢于荒郊深坑,最后埋上厚厚的土……
“翊炀……”
阿鸢觉得心脏都吓得快跳出胸膛,她紧紧抱住男人,不断安抚。
“翊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别怕!”
与其说是安抚翊炀,倒不如说阿鸢在安慰自己那颗后怕到极点的心,或者说,为今后的行为态度立誓言,下决心。
良久,良久……
阿鸢的心脏终于慢慢恢复平素的节律,“扑通!扑通!”两颗心脏隔着胸壁,保持了一样的节奏。
阿鸢将身体的重量朝翊炀压了过去,二人一同倒在床榻上。
这样的姿势实属难得,阿鸢用整个身体将翊炀压住,她怔怔地看着翊炀的睡脸。
“真是好看呐……”
翊炀的英俊属于让人惊艳的那种,叫人第一眼看过去就不易忘记,至少对阿鸢来说是这样的,直至今日,坐于王储之位上的她看遍世人千万,却也难找出一个比翊炀更让她心动的男人。
阿鸢越看翊炀越觉得满意,她忽地伸出手指,点了点翊炀鼻头,“你这个小妖精勾引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魂就被你勾了去。”阿鸢情难自禁地亲了亲翊炀温润的双唇。
阿鸢又轻轻在翊炀额头上落下一吻,将一旁的锻被拉过来,盖到二人身上,阿鸢舍不得从翊炀身上下去,她将侧脸贴在翊炀胸口,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
“翊炀,真想日日夜夜同你厮守在一处,可是菲菲……”
连菲菲……
轻脆甜美的笑声在记忆深处响起。
“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阿鸢一边啃着她的右手,左手则抓住了瑾渊的衣角晃了晃。
“哥哥,不是说偷溜出来,是想带阿鸢去集市上玩的吗?为什么我们现在要躲在墙角边上?”
乔瑾渊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视线扔落在远处女孩身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傻笑。
“哥哥!”阿鸢又用力晃了晃瑾渊的衣角“你把我从静隐庵偷偷带出来,天黑前得送我回去呢!否则师太会生气的。”
乔瑾渊回首,摸了摸阿鸢的头,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前面。
“阿鸢,你看前方那个女孩,他叫连菲菲,哥哥以后想让她当太子妃。”
阿鸢有意无意看向前方的她,然后阿鸢彻底看傻了。
事实上,阿鸢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
女孩追逐着一只幼犬,笑得轻脆甜美,声音宛若天赖,阳光披洒在她的身上,发簪上的流苏铃铛光彩夺目,她是那般清纯明媚,简直就像世上最美的花蝴蝶。
阿鸢看着菲菲身上粉色流苏罗裙,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件改小的尼姑缁衣,心里涩涩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忽而想起方才哥哥口中的太子妃,阿鸢一边啃手一边抬起小脑袋,迷迷瞪瞪问道:“哥哥,太子妃是什么?是糖吗?可以吃吗?”
乔瑾渊哑然失笑,“小傻瓜,太子妃是哥哥的新娘。”
新娘子……
新娘……
花轿……
大红花轿……
还有二十多天,花轿就要抬进东宫了吧。
母后怎么会选择菲菲?阿鸢多次听瑾渊提及母后极不喜欢连菲菲。
拒不迎亲?
菲菲何其无辜,哥哥幼年时还那么喜欢她,为何又要因为这段宫庭秘辛,让她承受全大昱人的异样目光,我绝对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娶她?
菲菲嫁进东宫,却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夜夜独守空闺对她这样鲜活的美人是何其残忍。
阿鸢垂下头,抚摸身下男人英俊到无可挑剔的侧脸。
“翊炀,那时你该如何自处?远离东宫吗?不!不会的!我绝不委屈了你,你才是我发誓相守的人。”
阿鸢头痛得快炸开,心乱如麻,她惟有紧拥着翊炀才能有丝睡前该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