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炀宾舍传来一阵类似于打砸抢的声音。
“冷静!”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翊炀!冷静!”楚仁杰鼻血长流,隔着圆桌朝翊炀做了个勿要靠近的手势。
翊炀在圆桌另一头气喘吁吁:“给我说清楚!你没有死,为什么到现在才露面?还有你是怎么装死的?”翊炀大吼。
“是易容术啊!嘻嘻!我走南闯北这些日子难道还不会些江湖绝活吗?”
“你是说你偷梁换柱,找了两个替死鬼,易容成你和睿泽的样子?”
仁杰用力点头,“你真聪明,一点就通!”仁杰朝翊炀比了个大拇指。
“少拍马屁!我问你,你逃过一劫后,为什么不立即找我?”
“哎哟!我和睿泽为了隐藏身份,也易了容,一直躲在羌陵兵营中,直到他们全部退兵,我就立刻来找你了。”
“最后一个问题。”翊炀猛地一拍桌子,那天在丹胡平原,我快要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就站在贺兰昌朔旁边啊!”仁杰没多想,实话道出。
李翊炀整个人一时间如要炸开的爆竹,他整张脸因极大的愤怒而扭曲。
“楚仁杰!”
“哎……哎,别打!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翊炀霎那间已翻过圆桌,直接把仁杰按在地上,一记拳头,直望仁杰脸上招呼,仁杰捂着脸一阵怪叫。
“你就在木楼上看着我死啊!”
“我拔刀了!真拔了!要是没那个小将来救你,我当真就杀了羌陵王!”
“我信你个鬼!”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当时多痛苦,为了给你报仇,我放任下属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你知道吗?”
翊炀午夜梦回,也会梦到那个被屠生开膛破肚的女人和那个血淋淋的小孩,可他转念就会想到贺兰昌朔下令活活烧死仁杰睿泽,那种罪恶感就会被复仇的快感所掩盖。
如今仁杰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再想起那满身血污的女人,小孩……翊炀一阵心悸,“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仁杰脸上。
“救命啊!李翊炀疯了,救命啊!”
砰——
门被重重撞开。
“翊炀,你快住手,仁杰要被你打死了。”
睿泽冲进来,死死拖住翊炀手臂。
张祁勋忽闻翊炀宾舍传来巨大声响,急急提刀,正欲出门,脚步却停住了,隔得老远,他恍惚看到三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自嘲般地长叹了一声,“哎……罢了!他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插手?”
持续了半个时辰的砸墙摔凳的打斗声后,翊炀宾舍中只剩下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格罕?是吧?”
仁杰解释半天,翊炀总算听明白了:“我将格罕击晕后,来不及出逃,只能使用易容术同他互换身份,顺着人流登上了木楼,割了替死鬼的舌头,主意也是我向羌陵王献计的,就是怕露馅,我看你拿命来救我们,可事发突然,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在木楼上快急死了,我掏出匕首,想要刺杀羌陵王,可那时候我看到有个小将不要命地冲进来救你,我把全部希望都赌在他身上,结果你看我赢了吧,我们都活了下来。”
翊炀看到仁杰滔滔不绝,恨不得一个巴掌拍死他。
“易容术!我那时都快死了,你现在来说什么易容术,如果我没被成功救走,死在了丹胡平原,我就是被你楚仁杰活活坑死的!”
“那你告诉我,当时的情况,我该怎么做?杀了羌陵王吗?杀了他,我们三个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仁杰同样大声吼了回去。
“什么叫做是被我楚仁杰坑死的?我告诉你李翊炀!要是没有我楚仁杰一时心善,将你捡了回去,你李翊炀早就死在路边了。你现在是神气了,当大将军了,一个命令就能号令千军万马,你是不是忘记你当初跟在我楚大公子屁股后头拎行礼,打杂当小厮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一片死寂。
“呵呵!好好……好你个楚仁杰,你以前果真只是把我当成你楚大公子的一个杂役。”翊炀的声音不再凶恶,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咽喉,眼角一时竟有些湿热。
“不!不是的!”睿泽慌忙摆手解释,“仁杰那傻子说的是气话,他一直把你当兄弟的。”
“算了吧!无所谓!”翊炀说罢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二人。
二人的争吵已不再是单胡平原上的是非,而是那些很早就种下,却隐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些事,如今楚仁杰把这些话放到台面上来说,翊炀想起来了,曾经在风光无限楚大公子身后跟进跟出的日子,竟有一丝无奈心酸。
也许儿时的一句“当兄弟”,只是一句玩笑安慰,仁杰心里一直看不起那时的他,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弃童。在众人眼中,我这样捡来的人,能给楚大公子当小厮,不至于饿死,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仁杰,我都记得,当初若非你将我带上入云峰,我可能早就死了,这份恩情,我不会忘了的,今后你要用钱,直接到云麾将府提款便是了。”
“我呸!”楚仁杰气得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什么意思?把我当成了什么?”仁杰猛地揪住翊炀襟口,“我楚仁杰落魄了,但我能依靠自己赚钱,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翊炀一年来岂被人这样抓着怒吼过,他早已不是入云峰上那个杂役了,他将怒火化为歹毒的语言朝楚仁杰捅去。
“楚大公子,你是做了什么好事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需要李某提醒吗?”李翊炀说完,眼角有意无意瞥了睿泽一眼。
楚仁杰听出翊炀讽刺他朝三暮四,下药强迫睿泽,被赶出入云峰后。半丝不让,立刻反唇相讥。
“云麾将军,你是靠的什么,才能爬上今天的位置?需要我楚仁杰直接说出来吗?”
翊炀一怔,立即反应过来,楚仁杰嘲笑他是因为爬上了太子的床,才换得今日这个大将军的地位和出征的机会。
翊炀简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个拿命去救的人,怀疑他的本事也就罢了,楚仁杰竟将他同阿鸢最纯粹美好的爱情,看成是身体上肮脏的利益交换,这是翊炀绝不能忍受的。
二人一时竟拿起恶毒的言语攻击对方,相识十几年,一同长大,知根知底,如今一朝吵了起来,互相揭起老底也毫不含糊。状况惨烈,绝不亚于互相拿起刀子互捅,非要将对方捅个血淋淋的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