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棚外,最后一个人影,伴着落日的余辉离去:“太久没上战场,火雷也开始不安生了。只是可惜了,草原第一战马应该选一匹最强的母马,这样才能配下最好的马驹,拉货的小母马……不行……”
小母马,羌陵武士都称它小母马,可它块头并不小,蹄子也有半只碗盖那么大,放在大昱马匹中,也算得上个大块头,曾经也是大昱战马,但在一群草原马里,它看起来比骡子还要小,只能去拉些辎重货物。
火雷比一般草原公马高出两个马头,胸阔腿长。
它缓步移至小母马旁,两个多月没驰骋,让它无故平添一层膘,但看起来仍是浑身肌肉,非一般的高大雄峻。
火雷疯狂抖动马鬃,赤色长鬃飞扬翻腾,活像个舞动的红旗。
小母马仍是低着头啃食干草,没去看它。
火雷静静站了片刻,低下马头,嗅了嗅,大着胆子去舔小母马的脖子。
小母马忽地全身肌肉紧绷,昂起头,惊恐地望着比它高一尺的大家伙,撒开蹄子跑了。
火雷一愣,巨大的眼睛眨了两下,缓步跟了过来。
地上的干草已经不多了,养马官洒在马棚里的饲料大都被战马抢食一空,小母马只能换个角落去啃剩下的。
火雷怔怔望着那些杂乱干草,很是犹豫,平日里它的口粮都是最上等饲料。半响,火雷垂下头也啃起干草来,一边啃一边用鼻子去逗弄它身旁的小母马。
小母马不断转动头部,显然地上已找不到任何干草,瞳孔里映出一个火红的巨无霸,正咀嚼着满口干草。
小母马扬起脖子冲着火雷,悲伤地低鸣着。
“啾——啾——”
火雷一下子好像禁止了,停止了咀嚼,慢慢的它垂下头,努力克服身高差,将自己的脖子贴到小母马的身上,蹭啊蹭的。
月亮爬上来,天已渐渐黑了。
月白色帐篷上印出两匹马的影子,贴在一起,互相蹭脖子,路过的羌陵兵士皆可见。
子夜,羌陵营帐巡夜兵士,换了第二轮。
马棚里,战马们个个头一垂,眼一闭,站着睡了。
草原战马,传承祖先优良传统,它们站着休息,轮换着用后腿支撑体重。
火雷安静的同小母马并排站着,它今夜很快活,还有点累,却不似在草原战场上驰骋的疲惫,马生第一次它体会到,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放纵奔跑。
火雷耳朵向后倒下,双眼闭着,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做了个美梦。
“沙沙……”
马棚里有一丝极细微的声响,像是落叶飘落地面。
“为什么有叶子落地的声音?”
睡梦中也能保持警惕的火雷,懒得去管他,它正是好梦。
火雷没察觉黑暗中,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它。
那是人的眼睛,可折射出的骇人神色却像个野兽,瞳孔漆黑得恐怖,同周遭黑暗融为一体,仿佛这双眼睛本就属于这片阴森漆黑的夜。
“是贺兰昌朔的坐骑?”
火雷比其他马高出两个马头,让人不注意到它都难。
李翊炀眯着眼睛打量一会儿。
“窝在普通马棚角落里,憨态可掬,如何都不像是先前那匹暴戾驰骋的战马!”
借着淡淡月华,李翊炀漆黑的眸子扫过马棚中所有战马。
火雷好梦正浓,肥嫩青草满地铺开。一眼望不到头,随风摇曳如同绿色潮水涌动,小母马在它身边垂头吃草,小马驹在它们脚边低低鸣叫着……
“嗖——嗖——”
火雷眼瞳尚未睁开,耳朵却立刻竖起。
几乎是出于战马本能。
这种声音太熟悉,伴随它成长,是锐器破空的声音。
火雷猛地睁大眼睛,滚烫的鲜血溅入它眼内,同伴飞来的断肢打在它脸上,此起彼伏的战马惨嚎声充斥耳畔。
聿聿——
火雷前蹄扬起,一仰脖子,嘶吼声振聋发聩。
这一声嘶鸣,绝不像一匹马,却如同上古神兽。
“有人袭营!快!”
“快!抄家伙,有人袭营。”
整个羌陵军营,瞬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