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炀……翊炀……”
虽已至丑时,但长乐殿依照惯例会点上几盏微弱灯烛,有几个守卫把守,可今夜却没有,只有一片漆黑,可阿鸢早就魂不附体,丝毫没有察觉这怪异之处。
“翊炀……”一瞬间,阿鸢的世界轰然倒塌,唯独只剩下这个名字。
阿鸢并非不知战争凶险残酷,她也见识过了,可她更清楚翊炀的功夫本事,此前她并不焦虑,即便翊炀不能得胜而归,在战场上保全自己的性命,全身而退,绝非难事。可她一直忽略一点,直到小玉点醒了她。
割断这情爱,翊炀想必也痛苦至极,万念俱灰下上了战场,拼着一口气同蛮子厮杀……拼死了算……
念及此处,阿鸢几乎惶恐得无法呼吸,什么欺骗,能不能释怀,三十万两黄金,这些同翊炀的性命相比,亦是微不足道。此刻她才明白,即便翊炀犯下再大过错,她永远也割舍不下他,阿鸢什么都不想了,她只要翊炀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翊炀……李翊炀……”
长乐殿大门被阿鸢一掌拍开,飞雪飘舞,洒进殿内。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淡淡月华洒了下来,雪地中却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李翊炀!你在哪儿?”
除了北风呼呼的声音,一片死寂。
“已经走了……”
出征还剩一个多时辰,翊炀已经去校场集合了吗?
疯狂的悔恨吞噬了阿鸢,一个时辰后,我会站在城楼上目送大军出征,那时在百万军中能见上他一面,可……可万一是最后一面了呢?阿鸢几近崩溃,她扶住门框,身子颤抖不停。
“我还有好多话要同他说……他不能就这样万念俱灰的走了……不能……”
蓦然,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飘过。
“翊炀!”
阿鸢看不清那黑影真容,但凭直觉,她知道,那就是翊炀。
天寒地冻,阿鸢追得急,没顾上穿裘袄,只着一件白色单袍。
呼啦——阿鸢一展身形,飞身跃下百级台阶。
眨眼间,黑影消失,只剩阿鸢一人立于雪地里,北风呼啸而过,阿鸢一阵寒颤,但她顾不得这许多,她四下张望,心急如焚。
“李翊炀!李翊炀!”
嘶吼声回荡在空荡的场地上,就是那片曾经鞭打翊炀的场地,阿鸢如今身着单衣,孤单单地站在雪地里,显得无助,令人心酸。
黑影一闪,遁入长乐殿后院。
阿鸢立时去追寻,“翊炀,你去哪儿?”
可她听不到任何回应。
如是反复,黑影总是在阿鸢辩不清方向适时闪现,却一言不发。
显然,黑影是想引诱阿鸢去某个地方,阿鸢早已六神无主,想不得许多。
每每黑影在她眼前晃过,她就像飞蛾看到火光般全力扑去,好似那是她仅剩的希望。
终于,那黑影停了下来,停在一个诲暗无比的角落。
阿鸢已是追得气喘吁吁,她见那背影一动不动停在那里,便全力跑去。
手指就快要碰触到那个宽大健硕的背脊时。
那身影一跃,腾空旋身而起。
阿鸢仰起头,那黑影已无迹可寻,面前的是一堵高墙。
想要跃起,阿鸢武艺不精,似乎难以做到,前面已没有路了,怎么追?
阿鸢左右望去,皆是墙壁,方才意识到这是条深巷,自己是在深巷的尽头。
有这么一瞬,阿鸢如坠梦境,可面前高墙坚硬的触感,提示她一切并非虚幻。
阿鸢的感官开始渐渐恢复,寒风侵肌,月光森寒阴冷,四周一片死寂,惟她一人立于荒凉偏僻之地,阴森可怖,倏然阿鸢背脊一阵汗毛倒竖,她感觉有一双充满怨气的双瞳死死盯着她,来自身后。
猛然回首,阿鸢险些失声惊叫,全身如遭雷击般颤抖,瞳孔急剧放大,那是人受到了巨大惊吓才有的神情。
巷口处,那个黑影静静伫立,遮蔽了大半个月亮。
淡淡月华照不亮晦暗幽深的巷子,二人隔得远,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情。
阿鸢感受到那个黑影所带来濒临毁灭的恐惧气息,她犹如看到地狱魔鬼降临人间,那种几乎出于直觉的莫名害怕,让她不住颤抖。
“这个黑影是翊炀,我应当钻进他的怀里,寻求温暖和保护才对,但这个黑影又是我现下恐惧的源头……”阿鸢因急剧的惊悚而瑟瑟发抖,根本想不通这个问题,也不敢想。她双腿发软,勉强靠着墙壁才支撑住身体。
其实这个问题十分简单,因为没有人会投入魔鬼的怀抱寻求温暖。
李翊炀满是怨恨地望着阿鸢,如同望着掉入陷阱中害怕挣扎的兔子。
心底有个声音在喊:“阿鸢,两个月了,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深不见底的地下,一股邪气蒸腾而上,汇聚成一团,成了个魔鬼,慢慢向翊炀身上附去,一个罪恶无比的想法,渐渐在翊炀脑海中形成。
僻静的后院,幽深的巷子,她不是太子,我不是臣子,阿鸢武功远不如我,也无从求救,无法逃跑,至少这一刻,她成了我的俘虏,我可以完全控制她……
一抹邪笑浮现在那本就阴森狰狞的面容上。
阿鸢早就因极度的恐惧贴到了墙壁上。
二人静默片刻,皆不言语。
“翊炀”这个一路呼喊着的名字却如何也喊不出口。
半响……
“将军?”阿鸢试探性的从发了僵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殿下。”这声音冷得如同来自深寒地府。
阿鸢的手心开始冒冷汗,“这是翊炀?是他,可他的口吻从不会这样冰冷,一动不动瞪着我,像个积怨千年的恶鬼,向我索命。”
“殿下,有什么想对微臣说的。”不带任何情感,冰冷陌生。
阿鸢思绪早已混乱不堪,甚至忘记了此番追逐前来的原因,脑海中一片空白。
咚——咚——咚——
雄浑沉闷的敲钟声从远处传来,响彻云霄,那是大昱大军集结的信号,距出征只剩一个时辰。
没有太多思考,脱口而出的话,往往出于习惯和本能。
“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哈哈哈!”那个黑影仰天长笑。,凄厉绝伦,回荡在这阴暗幽深的巷中显得诡异瘆人。
“阿鸢,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原来你真的只把我当成替你打仗的工具!”
哈……哈……哈……翊炀笑得状若疯癫,闻之令人胆寒。
蓦然,笑声戛然而止。
眼波一转间无尽的疯狂与怨笃,盯在那深巷最深处,那个早已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
一阵寒风扫过,拂乱阿鸢青丝,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巨痛碾压了她所有思绪,那是一双胳膊快被卸下的痛。
阿鸢眼瞳中立时映出一张狰狞凶恶的面容,犹如地狱恶魔。
熟悉又陌生……
“阿鸢!我要你亲口对我说!”李翊炀抓住阿鸢的胳膊,拼命摇晃,逼迫阿鸢与他对视,“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一点都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耳畔边的声音如惊雷滚滚。
淡淡月华笼罩着那个清瘦少女,她已然面色惨白,全身血液凝住了,颈侧动脉紧张跳动着,翊炀的目光定格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罪恶的想法再度腾起。
若阿鸢敢说一个“是”字,他恨不能扼住她的咽喉,让她痛苦,让她哭泣,让她求饶,让她为这份绝情后悔!
“快回答我!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了,说!”翊炀声如洪钟,把人摇到散架,指尖力道是要把阿鸢的骨节捏碎,“回答我!”
阿鸢将脸瞥向一边,不去看他,或者说不敢去看他。
滚烫的泪珠不断滴在翊炀的手背上。
“翊炀,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声音不断哽咽。
翊炀猛然一怔。
淡淡月华笼罩着阿鸢绝美的侧脸,那个心尖上的人正是伤心垂泪,那句话中蕴藏着说不出的无奈委屈。
一恍神,翊炀忆起那无数个夜晚,温柔的夜。
那一声声在枕边的呢喃轻语,何时变成这样的无助抽噎?
捧在掌心中小心呵护的那份脆弱,又何时变成盛怒之下捏于手心的惊惧?
为什么会这样?阿鸢为什么这么害怕?
哦!是我!
是我把她逼成这样的……是我……
手上的力道慢慢松了些。
阿鸢抿唇,极力控制情绪,可泪水仍旧不听话地划过脸颊。
几乎是出于某种习惯,翊炀想为阿鸢抹去泪痕,将她圈进他的怀抱,只在松手的那一刹那,阿鸢挣开翊炀的束缚,背过身去。
翊炀恼怒,想要采取暴力行动,举起的手在阿鸢说话的瞬间却停住了。
“翊炀,我是对你说过,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父皇病倒,朝中无人可用,我也没办法……”阿鸢想起病重父皇,双肩在风雪中无声颤抖。
阿鸢没有正面回答翊炀嘶吼出的那个问题,但翊炀还是捕捉到话语中那一丝残留的情意。
一点点情意,他也愿奉上全部的温柔,只要还有一点点还转的余地,翊炀就不会用极端暴力的法子解决,但他仍有些后怕,仍旧用高大的身躯将阿鸢死死逼在墙角,生怕下一秒阿鸢便推开他,弃他而去,再也不多看他一眼。
“那……好……阿鸢是不是只要我打了胜仗回来,我们就能像从前一样了?”翊炀不想迂回,单刀直入问出这个迫切的问题。
一阵长久的沉默。
“翊炀的确是我舍不下的牵挂,可是他这样狰狞可怖,对我嘶吼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愈演愈烈,这样喜怒无常……还有欺骗我落胎……质问他时仍是理直气壮……相处一年多,种种不堪往事浮现……”
翊炀望住阿鸢,低垂着眼帘,犹豫不决的样子有些紧张,等待回复的过程似是十分漫长,翊炀紧张得连呼吸的气息都不紊了。
“翊炀。”阿鸢唤了他一声,却仍是低着头。
翊炀呼吸一滞。
“我们……不合适的。”
万念俱寂,所有希望如雪山崩塌,倾泻而下,激起万千白浪翻涌。
毁了……毁了……一切都毁了……
“你何苦再执念于我,两个月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已经结束了。”阿鸢仍旧只是低着头。
毁了……毁了……一切都毁了……
翊炀胸膛起伏得巨大,连呼吸都费力。
我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体内真气不断乱窜,胸口怒气不停翻涌,无处发泄。一腔痛苦悲愤化作巨大内力,灌入右臂。
翊炀万千咆哮,强压于心。
“阿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肯再给我个机会?为你放弃一切,付出所有。你一句不合适,就把我一脚踢开……没了……什么希望都没了……我再也没有家了……天大地大……孤身一人……再无希望……”
阿鸢的目光落在翊炀身侧那一小块空隙旁,她没发现翊炀静得诡异。
“想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好……离开我……离开我……”
翊炀已是理智全无,头脑几近空白,惟有恨,千钧一发之际,全部愤怒恨意贯于右掌,这个让他心痛欲裂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毁了……毁了一切……一掌下去,倒在我怀抱里,永远……永远属于我一人……碧落黄泉,永不分离……”翊炀有如中邪般,全身颤抖不止。
咚——咚——咚
集合的钟声再次敲响,催促即将踏上征途的兵士。
猛然间,阿鸢从令人窒息的惶恐中找回了神志,她忽然忆起追寻翊炀出来的原因。
抬头的那一瞬,浮云遮住了冰轮,一片漆黑,。
“翊炀,爱过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回忆。”阿鸢的声音很轻很轻,却阻止了那向她袭来的千钧掌力。
阿鸢浑然不知她这样一句话,救了自己一命,也救了翊炀一命,却为日后更大的罪恶痛苦埋下种子。
雄浑掌力硬生生的撤走,带起一阵劲风。
“翊炀,你回来后,我希望我们能在没有彼此的天空,各自安好。”
翊炀的心不住颤抖,“她对我仍有爱意,我终究也舍不得……”
一个声音从心底传来,“冷静点,想想法子,要达到目的,总要有些手段,她的心意就那样坚决,不!阿鸢很善良,她的心比谁都柔软……”
天边的那弯冰轮,好不容易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四目相对,眼神交融。
翊炀神色复杂,眼神中是阿鸢无法读懂的东西。
“阿鸢,你不要我了,我回来又如何?你是我的全部,我会拼掉这条性命去捍卫你所守护的江山,因为这是我能够爱你的最后方式。”
一半真言,一半试探。
“不!不准!”阿鸢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她揪住翊炀的衣襟,拼尽全力将他推到墙边,摁住了他。
“李翊炀,你给我听好了!”阿鸢模样坚决,却是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来。“我不管你是做了战俘还是逃兵,你都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我不允许你战死,你给我活着回来!你听到了没?”
阿鸢已是泪如雨下,她想起契安一战中一个个倒下的鲜活生命,还有那一把向翊炀刺去的明晃晃匕首,一年前的事本已淡忘,却因翊炀一席话又勾了出来。
“你必须活着回来,我不准你死。”声声嘶吼,源自内心恐惧,最终化为一声声低低呜咽。
翊炀一阵暗爽,猛然间,他意识到一点,有些时候不是见不得阿鸢落泪,而是不能忍受阿鸢为除他以外的事物伤心罢了。
“乱碰乱撞两月余,终究是找到了软肋……”
阿鸢仍旧揪住翊炀襟口不放,她仰起头,直视翊炀双眸,誓要翊炀给他个承诺,会平安归来的承诺,二人鼻息相对。
阿鸢的身子猛然间被圈进一个火热的怀抱。
“唔……”
翊炀已是重重地吻了下来。
阿鸢双手抵住翊炀胸口,不断挣扎,拼命抗拒。
翊炀心中一痛,松了手,记忆中阿鸢从未这样拒绝过他。
“将军,我们已经缘尽了,请你自重。”阿鸢推开翊炀后,仍旧只是低着头站在风雪中。
翊炀没有说话,但他无法控制心底那份痛苦。“缘尽……那为什么要在乎我的死活……为什么一再拒绝我的爱……”
恨意再度腾起,最后一次破釜沉舟,他将那份怨笃与不甘皆掩藏在一双深情的双眸后。
“啊!”
阿鸢的身体刹那间被翊炀的左臂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阿鸢一时慌乱,她不知道翊炀究竟想要做什么?
炽热的手掌抚向阿鸢冰冷的脸颊,阿鸢忙将脸撇了过去,翊炀却并未强迫阿鸢同他对视,只是将手掌下移,温柔地摩挲着阿鸢的脖颈。
那是翊炀很喜欢的部位,细腻,白皙,纤细,性感……同时也非常脆弱。
“阿鸢,让我再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好记在心中。”翊炀的声音温柔地掐出水来。
阿鸢一怔,她望向翊炀,“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李翊炀是孤儿,没有家人,阿鸢,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每年清明来我的坟头看我一眼。”
“求你了……别说了……”阿鸢的防线刹那崩溃,泪如泉涌。翊炀这是在和她诀别!若翊炀不能从峡鲁关回来,那今日这次便是最后一面……
“不……翊炀……”阿鸢泣不成声,已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翊炀仍旧温柔,摩挲臂弯中阿鸢的脖颈,心脏“扑扑”直跳,等待回复的过程是世上最痛苦煎熬,关乎生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翊炀再等,也在心中一遍一遍祈祷:“阿鸢,好好回答我,不要让我失望,我的指尖稍一用力,便可永远要了你,我不想伤害你的……不想……”
可悲的是,阿鸢半丝都没意识到致命的威胁,如今她已是站到生死边缘。
生死大权看似握在翊炀手中,实则这都是阿鸢决定的,可阿鸢对此浑然不知,脑海中不断翻滚着往昔的回忆。
“翊炀是孤儿,我将他从入云峰带走,许诺他一生一世,可我终究是负了他,往昔的甜蜜过往皆化成泡影,只剩这句诀别,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
想要同他一起远赴峡鲁关,并肩作战,这不可能,我得在朝中主持大局。想要一起远走天涯,这更是天方夜谭,我不能负了大昱……我要翊炀活着,我要翊炀活着……
阿鸢已完全方寸大乱,她从未这样无措大哭。
“我要翊炀活着……要活着……”
蓦然,阿鸢想起了什么,她停止了抽噎。
“翊炀,只要你这次能平安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翊炀一怔“那我要我们回到从前那样……”翊炀的声音打着颤,既充满渴望,又畏惧不已,生怕这一切只是弥留之际出现的海市蜃楼。
是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这句话上。
“好,我答应你。”阿鸢含泪点头。
刹那间,翊炀的头顶出现许多星星,一片光亮。
“当……当真?”
“当真!”
“当真?”
“当真!”
一问一答,翊炀反复不断确认。
终于,头顶上的星星全部都亮了起来,将翊炀一片漆黑的世界照得亮堂堂的。
翊炀笑了,这笑中却是带泪的。
逗留在阿鸢脆弱脖颈上的右手,慢慢向下移,伸进阿鸢襟口去抚摸那朝思暮想的身子……
骤然被刺骨寒凉所袭,阿鸢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层寒粒。
“冷……”
翊炀幡然,暗骂自己不细心,到现在才发现阿鸢只着一件单衣,匆忙解下大氅,将那不停颤抖的身子裹入其中,抱在怀里,不住的亲吻抚摸……
这一次,阿鸢终是没再拒绝。
翊炀心下狂喜,他意识到阿鸢好似他捧在手心的玻璃球,平时千万般小心呵护,生怕碎了,可万一这玻璃球想逃离他的掌握,他便怒急攻心地要将其捏碎,即便到头来只剩下满手的鲜血……
“阿鸢,别再抛弃我……我不想伤害你……”翊炀心里暗自祷告。
阿鸢贪恋这寒风中的温暖,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气息,阿鸢已然沉醉在翊炀温柔的深吻中。那些欺骗,嘶吼,那份连阿鸢也畏惧的暴戾之气,通通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世上有一种悲哀,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
咚——咚——咚
敲钟声再次响起,不知是在哀悼这份悲哀,还是催促迷失在情爱中的人快些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