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洛施简直不敢相信,“那可是他的发妻啊,当是什么物件吗,说送给别人就送给别人?太不是东西了!”
不怪燕淮西恨,搁谁身上不恨?
叶华苦笑一声,问她:“燕江山是总统,你叫向阳怎么办?怎么反抗?而且燕淮西当时才四岁,没人能护得了她。”
“所以她去了吗?”洛施追问。
“去了啊,给谢通生了一个孩子,第二年抑郁自杀,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天呐天呐天呐!
洛施震碎了三观。
燕淮西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啊?
向阳死前得多痛苦啊?
一想到燕淮西当时才四岁,面对亲生父亲的恶行无能为力,被迫接受,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四岁以后,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身心被完全打碎,在十一年里反反复复重组,能活着简直是万幸。
他还那么努力地对她好……
原来表面上无所谓的人,是因为整颗心脏都碎过,麻木了。
燕淮西……
洛施的鼻子突然一酸。
好心疼他是怎么回事?
“洛施,我这针是不是该拔了?”叶华问道。
“哦哦哦,该拔了该拔了,聊天都忘记了。”洛施收收神,将这些针轻轻拔下来。
“有什么感觉吗叶姨?”
“嗯……没啥感觉,就……可能没那么沉重了……”
“没事,我明天还来,会好的。”洛施说着收拾好工具包。
临走前,叶华嘱咐她:“我今天跟你说的,有关于向阳的事,你别说出去,会遭燕江山报复。他手上不干净,说杀你就杀你。”
“嗯嗯,知道了叶姨,”洛施点头,“那我先走了,明天还这个时候来。”
“行。”叶华答应着,叫佣人去送送她。
洛施回到枫园,将针消毒,拿了另一副去壹号公馆。
燕淮西正在南园给种子浇水,接到消息回房间,一眼看见她站在玻璃墙前打量着。
还好现在不是半夜,不然露馅了。
他咳嗽一声,洛施转身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抽出一根针。
“还要扎多久?”他脱下机械手。
“看你恢复情况而定。”
洛施扎好后,照例等半小时,又忍不住走到玻璃墙前,透过玻璃往里瞧。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可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面白墙。
燕淮西看着手上的针,说道:“话说,你这扎针手法有点像马图。”
“嗯,传承嘛!”
传承?“你是马图的徒弟,不治?”
“嗯,不像吗?”洛施转头看他。
燕淮西和她对视两秒,眼神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很复杂。
随后转移视线,没说话。
洛施倒不纠结这个,走到窗边,看外面的小树苗。
燕淮西肯定虐待它了,这么久都没长大。
半小时后,她拔下针,没急着走,对燕淮西说道:“我给你做炸荷花吃吧!”
燕淮西转动手腕的动作一停,又装起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转,声音却没那么淡定了。
“不用了,没胃口。”
“你什么时候才会正视它呢?等到死吗?”洛施看着他,“我帮你一起打败它,大老爷们就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燕淮西没说话,但转手腕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洛施当他默认,把工具包一放,挽起裤腿下楼了。
燕淮西忍不住站在窗口远望,她划着池水,摘荷花的动作和母亲一模一样。
胸口又开始发闷,喘不上气来,他转身背靠窗台,脑海里全是向阳的影子。
他原本完全可以做一个有母亲的小孩,无忧无虑地长大,可他偏偏失去了……
鼻尖很快闻到炸荷花的香气,尘封的思念在此刻达到最盛,他滑坐到地上,眸底通红,心脏紧紧揪起。
洛施并没有上楼来叫他。
只是把炸荷花热了又热,耐心等待。
坦克出去了,整个公馆只剩她和燕淮西,安静得能听见地上蚂蚁爬。
立秋后,天还是热的,但天黑得快了。
外面不知什么品种的鸟儿在叫,洛施转头看,楼上传来动静,燕淮西下来了。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言语,抓起筷子直接就吃。
洛施看他双眼红着,就知道他是哭完下来的。
燕淮西几乎是风卷残云,咽下最后一口,把嘴一擦,生怕炸荷花在口腔内多停留一秒。
“叫你吃东西,跟上刑场一样,口感怎么样?”洛施问道。
“挺好。”燕淮西说着喝口水。
洛施明白他在以这种方式逃避,没再说,转头看外面。
许久许久,她坐得有些困了,打算上楼拿着工具包回家,燕淮西忽的开口了。
“其实她做的炸荷花,还没有厨师做得好吃,但有童年回忆加持,怎么都忘不了。”
“我很清楚,炸荷花不过是个物儿,害怕触碰人才是真。”
“可我能怎么办,我只有四岁,那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没有任何一部恐怖片能取代。”
洛施不打断,静静聆听。
向阳被送走后,一向听话的燕淮西,迎来人生中第一次叛逆。
先哭,喊,叫。
见燕江山无动于衷,再把府里能砸的全砸掉,能扔的全扔掉。
甚至为了引起燕江山的注意,拿刀追着佣人满院子跑。
他小小年纪,并不是真的想杀人,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母亲。
面对这些,高高在上的总统大人依旧冷漠以待。
必要时候,他还会抽出腰间的皮带,把燕淮西打个皮开肉绽。
就当着满会议室的官员,就当着满院子的佣人,就当着家里叔叔婶婶的面。
燕江山的心是石头做的,小姨向晚每次帮他擦药,都会这么跟他说。
她当初刚生完孩子,坐月子期间,拖着身子去护燕淮西,被燕江山一巴掌扇到花坛里。
从那以后,向晚对燕江山的恨,连带着姐姐向阳那份,翻了双倍。
“我差不多挨了四年打,长大之后,去X国找她。你猜怎么着?她死了,第二年就死了。我还……我还抱着希望……”
他咽口唾沫,声腔颤抖,带着赌气般的倔强:
“早知道我就死心了,不去找她了……”
“所以,她是怎么死的?”洛施小心问道。
“安眠药,浴缸,窒息而死。”
洛施心里一揪,想起坦克说燕淮西喜欢睡在浴缸里,原来是……原来是这样吗?
“你听谁说的?”
“谢不知。”
“谢不知是谁?”
“是……我在X国当死士时结交的朋友。”
“死士?”洛施头一次知道他还有这种经历。
“为什么要去当死士啊?你知道当死士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把命都交给雇主,死了白死。”
“对,”燕淮西使劲一点头,“我就是想死,想死在X国。”
“你知道吗?叶落归根,对我来说,我妈在哪,哪儿就是我的根,所以我千里迢迢去找她,想跟她死在同一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