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穗穗!”年抗联声色俱厉地说:“我不管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胡言乱语,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恐怕我也不得不往上报了!”
年穗穗翻了个白眼,她倒不怕年抗联往上报,年抗联的为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对村里的人也很维护,不是那种思想迂腐,专门想着搞别人为自己铺路的人,而且,他还是年穗穗本家叔叔,年穗穗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抗联叔,你可以去新华书店查一查海瑞的生平,海瑞一生经历了三起三落……”
“住嘴!不许再说了!”
年穗穗敢说,年抗联不敢听了。
“好吧,我不说了,不过抗联叔,这人,还是送医院吧,毕竟是条人命……”
年抗联狠狠地剜了年穗穗一眼,最后不知是不是被年穗穗大胆的话给唬住了,到底是派了一辆牛车送人去县城医院。
刘衿知道之后,又哭又笑的,又是要朝年穗穗下跪磕头,吓得年穗穗连忙拦住了她。
“大姨,快别这样了,先送大伯去医院治伤要紧!”
年穗穗想了想,把身上的一斤粮票和十块钱给了刘衿,虽然说治伤的钱大队能垫付,可县城什么都要钱要票,刘衿身上没有钱票傍身,估计寸步难行,吃饭都成问题。
生产队损失了一头牛,社员们对住在牛棚的老两口恨之入骨,不落井下石都是仁慈了,不可能会关心他们的饮食生活问题。
刘衿有心不收,可想到不知道要在县城呆多久,她身上没有钱没有票,根本不行,只好红着脸收了,嘴唇嗫嚅,不知说些什么好。
都说雪中送炭情谊浓,年穗穗今天所做的一切,可比雪中送炭还要令人感动。
刘衿最后什么也没说,心中却记下了年穗穗对他们夫妻俩的恩情。
忙活了半夜,年穗穗和白木易回到家的时候,年满仓和王英子都还没睡。
“爹,娘,你们怎么都还没睡啊?”
看到白木易灰头土脸的样子,两位老人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没伤着吧?”
白木易听着这关心的话,心中甜丝丝的,以前在白家的时候,他的爹娘可没有这么关心过自己,他们只会在意他往家里带回了多少的收益,根本不会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年家的这种家庭氛围,让白木易感到很舒适,他想沉沦……
“没事,就是帮忙救人了。”
年穗穗不甚在意地说,拿了盆去舀水清洗。
“等一下,夜里天凉,不要用凉水洗,我去烧点热水。”
王英子连忙张罗着去烧热水,又忍不住抱怨:“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不回来,我跟你爹能睡得下?”
年满仓也一脸担忧:“人平安回来就好,以后早些回来,省得让人担心!”
两人都没追问年穗穗他们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年穗穗却更加的愧疚了,主动说起了晚回来的原因:
“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们不对。其实我跟木易早就回来了,不过走道村口牛棚的时候,听到人喊救命,就去看了看,结果看到牛棚塌了,我就帮忙喊了抗联叔,木易又帮着清理了牛棚,这才回来晚了!我该早些回来跟你们说一声的,也省得让你们担心的睡不着觉。”
年满仓听到牛棚倒塌了,跟年抗联一样,首先就询问了一句:
“生产队的牛没事吧?”
年穗穗不由为住在牛棚里的那人感到悲哀,但没办法,在生产队社员的眼中,他的命还真没有一头牛来得金贵,毕竟牛能为生产队耕种,而住在牛棚里面的人几乎为生产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每年还要分走大家一些口粮。
生产队土地有限,口粮本就不多,社员自己家都不够吃,所以就非常反感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乡知青以及牛棚里的牛鬼蛇神。
事关社员们的肚子,年穗穗也没办法。
“两头公牛打架挣断了绳子,牛棚塌的时候跑出来了,母牛老老实实的待在牛棚里,结果被砸死了……”
年满仓听了,也是一阵无语。
惹事儿的逃脱了,老实听话的最后却遭了殃,上哪儿去说理去?
王英子烧好了热水,白木易迅速的洗漱了一番,他是真累坏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年满仓却睡不着,见年穗穗还没睡,便问道:“穗穗,事情办的咋样了?找到你说的那个老中医了没?”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不睡,除了担心闺女女婿的安全之外,也是一直想知道白木易的嗓子到底有没有得治,要是有得治,需要花费多少钱?
年满仓心里很矛盾,他希望白木易的嗓子能治好,这样闺女以后在村里也能抬起来头,可一想到治好嗓子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极有可能要倾家荡产都不够,他心中就卑劣地不希望白木易的嗓子能有得治!
“没找到人。”
提起这个,年穗穗就沮丧得很,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忘记了干校农场性子特殊,里面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她这样傻不愣登地去那里找人,这次是运气好遇到个好说话的守卫,要是遇到个较真儿的,她和白木易今天可能就回不来了!
“没找到人?咋回事?”
年满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奇怪,现在人员的流动性极低,出门需要报备,需要一级一级的开介绍信,所以一般情况下,想要在本地找个人,只要有地址,基本不是难事。
“人在东边干校农场那里,我们进不去!”
“什么?你说哪里?干校农场?”
年满仓声音突然提高,之后又低了下去:“穗穗,你快打消念头吧,那地方可不是咱们能沾的。”
年穗穗不甘心,正准备说瞅机会再去看看。
又听年满仓面带哀求:
“穗穗,算爹求你了,那地方咱们这种平头百姓沾惹不起,木易的嗓子虽然不好,可其他的也没毛病,你要是实在想治嗓子,咱慢慢的再寻摸个好大夫,行不行?”
看着年满仓双眼通红,沧桑的脸上满是担忧,拒绝的话,年穗穗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爹放心,我不去了。”
去了也见不到人,不去就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