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任的身上是有气势的,不大不小也有点本领傍身,即便是来到不熟悉的环境,也不会那么拘谨。
即便是在谈笑耿老汉,氛围也不可能一直热烈,冷落下来的时候,众人就注意到在船舱旁安静坐着的孟任。
于是舱里的气氛就更冷了。
因为大家都摸不准孟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耿老汉是个心大的,一眼睛斜到孟任身上,张嘴就惊叹道:“哎呦,穿这么好呐,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肯赏脸来咱们这破船。”
厚厚的棉布挡了大部分声音,而在外撑船的船夫因为呼呼的风雪,几乎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不然若是知道了老耿胆子这么大,指不定脚下一滑,掉到冰冷的水里去。
船舱里不算暖和,众人的额头上也见了细密的汗。
耿老汉根本没察觉到,他身旁两侧的年轻人屁股都离他远了一些。
孟任挥手驱散了沉闷下来的氛围,笑道:“普通人家,普通人家,这衣服是路上捡的,不要钱。”他话音一转:“诶?你们这是都认识?”
众人看孟任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心中微定,笑了两声回道:“都认识,都认识。”
他们才不相信孟任的衣服是路上捡来的,大概是不肯说他的出身,不过既然孟任不与他们计较,那就由得他说假话,说什么就信什么呗。
耿老汉身旁的人不动声色的把屁股移回本来的位置,重新夹住中间的老头。
老头似乎是信了孟任的假话,仗着自身的年纪,开口发问道:“小子,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孟任舒展了一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长木椅上:“是了,老先生眼光毒辣,这都能看的出来。”
耿老汉哼哼两声,神气的很:“那是,你小子下面几根毛,我都能猜的出来。”
因为风雪,湖面上有了点小浪,棉布被吹起了一角,飘进来冷风,衣着最为单薄的耿老汉不禁打了个寒颤,又忍不住再度咳嗽起来。
哼唧半天,喉结动了两下,搓搓有点发冷的手臂,小声的说了一句:“上花船了就不冷了。”然后转过头看着孟任,前辈一样说道:“我看你就是拘谨。”
他旁边的人忍不住再挤了挤他,想让他少说点,氛围才刚好了一点,大家都不敢乱讲话,你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头怎么还敢口出虎狼之词,小心今晚这一船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舱外不知情的船夫还在做着结交大人物的美梦。
孟任被这种直白的不行的话勾起了以前和父亲做生意时的记忆,还有些亲切,笑眯眯的接了句:“我哪儿就拘谨了?”
耿老汉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开身旁二人,扣了扣瘙痒的胸口说道:“把衣服撩开,我看看你裆间……”
旁边两个人一把捂住了老汉的嘴,冲孟任点头赔笑道:“耿老头喝多了,喝多了,公子不要介意。”
孟任轻笑。
“砰!”
轻轻的撞击带来抖动,船舱里的人不可避免的都向着船头方向倾斜,只有孟任还稳定的坐在原处。
船夫撩开棉布,讨好似的看着孟任说道:“公子,你看,你是要登这艘花船么?”
船舱里的人已经开始从船头陆续登上花船,耿老汉冲在最前面,怪叫着:“小桃红!你耿爷来啦!”
孟任不知道他们来到哪艘花船边上,也不想麻烦船夫,道了个谢,给了一两银子,跟着众人一同登上花船。
船夫激动的看着手上的银子,心里笑开了花。
因为最小的船,载的都是家境地位相对低一些的人,所以船夫将他们送到的花船,也属于湖中最小的一只,花船上仅有几十人。
孟任头一次来,什么也不懂,并没有像本地人一样向船夫计较是不是看不起他。
花船虽然是小了点,但却相当精致,站在甲板上,向两侧看去,雕琢考究的灯笼中燃着明晃晃的烛火,在风雪的攻击下没有过多的跳动,被笼很好的保护住,发挥光与热。
面对着孟任的正门处,两位穿着淡绿色衣服的龟公手持木杖,相当严肃的拉开他们身旁的木门。
“吱嘎!”
门开了。
许多衣着单薄的姑娘们两排站在了门口向内延伸,面带轻纱,或是捂嘴娇笑,或是眉目含水。
最前面的,是个半老徐娘,大冬天的很有格调的拿着一把刺绣凤凰的扇子,一眼就看上最为出众的孟任,迈着步子就要不顾风寒闯出门外去迎接。
没想到老耿一把拦下,嘿嘿的笑着说道:“青娘娘,我家小桃红呢?”
“小桃红不干了,被人赎了身,你进去有人接她的班,别着急。”被老耿称作青娘娘的老鸨语速很快的解释道,很想撇开老耿去招待一看就是豪门的孟任。
但因为职责在身,呼吸间,还是决定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扭头唤道:“小小!小小!出来带老耿进房!”
老耿还伤心着呢,一听有新人,精神振奋,从怀里掏了银票高举,甩着朝传来声音的房间内走去。
于是在外头被风吹了一会儿的众人,才有机会进船,很快便熟门熟路的消失在各个房间内。
老鸨也得以有机会迈步出来招呼孟任。
孟任笑着上前迎接老鸨:“青娘娘,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聊。”
青娘娘一个哆嗦都没打,出门仿佛感觉不到寒冷,很有女人味的拍了一下孟任的肩头:“哎呦,我可当不起,叫我小青便是,咱们进去再说。”
一踏进门内,孟任才知道老耿为何说进了花船就不冷,才知道为何里面的姑娘都身穿着清凉。
门窗明明都是纸糊的,在外头甚至能看见人影绰绰,虽说是燃着炭火,但也不至于暖的像是晒着太阳吧。
小青使了个眼神,就有姑娘懂事儿的走上来替孟任脱下厚厚的衣服。
孟任使劲儿甭着脸皮,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镇定模样,直到她们把孟任最后的里衣都脱了个干净,才现了原形,泄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