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溪县,处于长阳州的边界地。
县城内有一座巨大的演武台。
演武台上,两个身影腾挪于方寸之间,拳脚相向,互相化解对方凌厉攻势。
善用腿法的是个粗麻布衣衫的农家汉子,皮肤焦黄而粗糙,这是天天顶着太阳干活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另一个拳掌功夫更为到家的,是一位身穿青白帛衣的俊美男子,看起来十七八岁,保养得当,皮肤细腻。
二人都不闪不避,硬抗好几招只为击倒对方,引来台下一片叫好声。
二人硬对一掌,顶不住强烈的冲击,向后倒去,终于分开一丈距离。
那个更像富家公子的男子说道:“名方,你的掌法进步许多,再过些时日我便打不过你了。”
农家汉子笑笑不说话,粗大的手指在脑袋上挠着,显得异常憨厚滑稽。
俊美的富家公子名叫孟任,而孟府,在田溪这片地方,可称富商。
孟家做的是瓷器生意,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了一点积蓄,不说吃穿用度豪奢无比,那也是有别于种地老农的上流人士,是田溪百姓眼中的豪门大户。
名叫蔽名方的憨厚汉子是货真价实的农户,喜爱学习,但因家中没钱,就只得趴在墙头听私塾先生讲经解意。
实在是太有毅力,私塾李先生动了恻隐心,特许他入门听课,但是课业以及单独的教学,是没有的,不然把因为名声将自家孩子送到他这里的田溪富商们置于何地。
一来二去,孟任也就与憨厚的蔽名方熟识了。
二人走下演武台,台下的武师在等着孟任。
他面带喜色的对孟任说道:“你的掌法已经达到我的水平,可以出师了,拳法也只是稍逊一筹,只不过这腿法,是不是太弱了一点?”
武师是孟父请来教导孟任的,孟任私底下和武师商量,多给了点钱,让蔽名方也跟着学。
这个武师与私塾先生一样,也姓李,在田溪县内的口碑很好,并没有一踩一捧,对于蔽名方同样点评道:“腿法青出于蓝更胜一筹,但方才台上孟任与你说的话不可信,他是让着你的,不然这一掌十成十会让你跌下石台。”
蔽名方还是憨厚一笑,点点头。
演武台上比试一番,自然也要去酒楼饱餐一顿。
孟任与李武师分别,带着蔽名方进了一家寻常酒楼。
问小二要了一壶上等好酒和一桌子的菜,说道:“我明日要去云水宗了。”
蔽名方并不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他倒了酒,给孟任递过去一杯,一口饮尽道:“祝你马到功成!”
……
夜里,孟父将孟任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孟任,明日你去云水山,切记不要冲撞了宗里的长老,谦逊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父亲。”
孟任站在红木书桌前点头应和。
孟父托了关系,帮孟任捞了一个云水宗记名弟子的身份。
两日后要去宗门内见长老,得到长老的青睐,就可摇身一变为正式弟子,在宗内修行。
孟任低下头看着手上因为常年习武而留下的老茧,忍不住开口道:“若是长老未能看的上孩儿,那该如何?”
孟父从摇椅上站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洒脱道:“我的确望子成龙,但你若真的无缘修行,没能入得云水宗,那便回来继承家业,田溪这片地方,我孟家也是豪门,说媒的人能从县的东边排到西边。”
“我孟凤千打拼多年得来的家产,总不能让他没落了去。”
孟凤千早年凄苦,颠沛流离,六岁开始流浪,干过长工短工,小小的攒了一笔钱,不愿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下久待,一路向西到田溪,终于发家。
孟父转过身子,摸了摸孟任的头,温和道:“你常年习武,县里的武师认识大半,没谁在背后嚼孟家的舌根,说明你还是有些天赋。”
“莫要担心,谁说那娶妻生子安稳一生就比不过拜师云水修行一世了?”
孟任握紧的拳头放松下来。
看着孟任放松下来的神情,孟父笑了笑:“有没有看中的姑娘?等你回来叫你娘给你说媒。”
孟任连连摆手。
孟父哈哈大笑。
“好了,去休息吧,明日早上便要启程了。”
……
天初亮。
孟父已经雇好了马车,命下人将换洗的衣物和一路上的吃食都备好,催促孟任上路。
“要不要带个丫鬟?”孟母在孟任的身前替他整理衣服,生怕宝贝儿子在马车上吃苦。
“娘,不用,也就是两天的路,带个丫鬟做什么。”孟任摆手拒绝。
孟母摇摇头,继续操心道:“要不还是带一个吧,秋儿怎么样,那丫头机灵。”
“嗯……”,她沉吟一阵,“要不春儿也行。”
见孟任没回话,越想越觉得不妥,便说道:“春夏秋冬都一并带了去,反正都是你的通房,晚上也不孤单。”
“娘!”,孟任闹了个大红脸,这种事情怎么好在街上说呢。
闺房趣事不可见光。
“好好好,那便带着秋儿吧。”
孟任坳不过孟母,点头应下,叫人唤了秋儿出来。
春夏秋冬四人是孟母仔细从牙行里挑选出来的贴身丫鬟,面相照着倾国倾城了挑,心思要细,脑子也不能差,个个机智聪敏,四人花了百两黄金,还请了女先生来家中教导,礼艺不差,可谓是用心良苦。
秋儿仅仅豆蔻,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圆脸可爱女孩。
在孟府门口露了个小脑袋,看见少爷,乐呵呵的跑上前去,接过孟母手中的活,贴心打理,又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块通体皎洁的玉佩,挂在了孟任的腰间,走远了看看,相当肯定的点了点头。
孟母又拉着秋儿事无巨细的吩咐,秋儿小鸡啄米米似得点头,直到叨叨叨到孟父看不下去,将她拉回来,孟任才上了马车。
驾车的马夫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沧桑老头,穿着朴素,破旧的斗笠与蓑衣放在身边,几十年未曾换过的样子。
老头像木头一样坐着,初夏的阳光不烈,他却不愿意睁开眼睛,悠闲晃荡着手中的皮鞭,驱赶骏马向前跑去。
眼睛不睁开怎么看路,给带到沟里去怎么办?
孟任坐的心惊,但秋儿好像根本没发现马夫的不同。
才坐下没多久,秋儿就开始给苹果削皮。
不得不说,她的手艺极好,果皮极薄,透光,几乎没有果肉留在皮上,而果皮盘绕不断,连成长条。
仔细将果肉切成块,装在食盒里,插上银叉,递给孟任。
“公子,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