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他的视野,查尔斯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按进了水里一般,他挣扎着试图睁眼,试图爬起,可肌肉就像是被注射了麻醉剂一般无力。
终于,视野远处泛起了一抹弧光,先是暗淡,接着越来越亮,而后刺眼夺目,周遭的黑暗被逐渐驱赶。
与黑暗一同消失的,还有耳边细密尖锐,虚幻癫狂的低语。那些不明其意的呢喃声逐渐消弭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背部生汗的静谧。
在无数次的尝试后,查尔斯终于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原野,翠绿的野草没过了膝盖,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处处都是宁静祥和的景象。
这是什么地方?
查尔斯呆愣在原地。两世为人的他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查尔斯眉头逐渐锁紧,接着霍然绽开,脸上显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查尔斯看见远处天边忽然出现了几只飞鸟,在飞到某处后又忽然消失。
再过几秒,又是几只鸟儿在空中飞过,一段距离后又相继消失。
远处的野草被吹得向右歪斜着,可自己却感觉风似乎是在从右往左吹。
他低头一瞧:脚下的野草的确如自己感知一般正在向左倾倒。
查尔斯望向不远处的某一片区域,发现风向似乎在那里突然发生了变化,处在两边的野草往各自的方向倾斜。
紧接着,他又看见远处的天空发生了异变。
一块蔚蓝色的“板子”从天空上坠落,天空上像是被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一处方方正正的漆黑。
而那块“板子”在即将砸在地面上时又霍然消失不见。等查尔斯错愕的目光再次扫向天空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蔚蓝的天空完美无缺,像是…像是……像是服务器刷新,游戏BUG被修复了一样。
查尔斯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缥缈虚幻,就连这种安静祥和的氛围都透露着一种不真实感…
不,简直是匪夷所思!
来不及思考怎样离开,查尔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霍然回头,看见一位身穿一袭棕色长袍的男子正向他的方向走来,同时低头研读着手中的书籍。
那名男子发现了身前似乎多了个人,抬头看向查尔斯。先是露出马脚茫然的神色,随后绽放出一抹微笑。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朝查尔斯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查尔斯的额头悄然渗出一丝冷汗。
该不该回答?该回答什么?该怎么回答?
无边无际的原野上,两人相对而站,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见查尔斯迟迟没有回答,男人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只是看你有些陌生,不用那么紧张。”他将架在鼻头上的眼镜扶到正确的位置,“你能来到这里,就证明…证明你能来到这里。”
啊?
什么谜语人?
“不如,我们一起?”他没有理会查尔斯脸上的疑惑,开口说道。同时伸手指向了他的身后。
查尔斯茫然回头,猛然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了一层层阶梯!
像是石英材质的七层阶梯悬浮于空中,由内而外散发着一道道光芒。
查尔斯看见男人悄然超过了自己,顺着阶梯踏行而上,像是在为他引路。
来不及思考,迷茫的查尔斯只能选择跟上脚步。毕竟这片诡异的空间内,自己也只遇到了眼前这个男人。
试探性地踩上第一层阶梯,脚底传来了真实的触感。
似乎没什么危险?顺利登上第一层阶梯的查尔斯松了口气,右脚顺势踏上第二层。
嘶!
在登上第二层阶梯的瞬间,他的耳边再次出现了虚幻癫狂的低语,像是烈性炸药在自己耳边爆响。
此时此刻,已经登上第七层阶梯的男人顺着查尔斯吃痛喊叫的声音回头。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现在的情况。”他抱有歉意的笑了笑,向查尔斯的方向伸出了手掌。
处在极度痛苦中的查尔斯突然感觉自己耳边的低语尽数消散,他睁开双眼,看见一团团近乎透明的屏障正笼罩着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阶梯上方飘荡。
光怪陆离的魔幻场景再次出现。等到视野逐渐清晰之后,查尔斯发现刚才那一望无际的原野已经消失。没过膝盖的野草也突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腾挪在膝盖周围的浑浊雾气。
“哈!你又是最后一个!”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突兀响起。查尔斯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浑身肌肉,留着长长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他正坐在硕大无比的高背椅上,旁边则放着一张十分敦实的石英长桌。
视野望向其他方向,查尔斯发现长桌两边各有五张高背椅,而且已经有九人入座。
“抱歉,路上看书,走错了地方。”站在查尔斯一旁的男子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解释道。与此同时,他安静行走,坐在了最后一把椅子上。
“你不准备和我们一起坐下吗?”就在这时,查尔斯看到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我倒是想坐,可没位置了啊…查尔斯心头一阵疑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那个女人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她顺手指了指长桌的另一个方向,“那里还有一个位置,我们就等你了。”
查尔斯看见石英长桌的顶端,还放着一把高背椅,似乎专门为他而留。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十人,只觉得这里比那一望无际的原野更加诡异。
“年轻人,你来自哪里?我是说,你是哪的人?”刚刚‘跳上’高背椅的查尔斯还没坐稳,就看到一位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凝视着自己,他的两肋长满了像是鱼鳃一样的器官,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这也是人?查尔斯将这句十分冒犯的话憋在了心里,回答道:
“巴尔的摩,我是巴尔的摩人,住在奥克兰区。另外,请问这里是哪里?你们知道怎么回去吗?”
“呵呵,那你应该找他。”两肋长着鱼鳃的男人干笑了两声,指向了自己对面。
顺着手指的方向,查尔斯看见了一位身穿纯白色长袍的男人。
出于礼貌,他向对方微微颔首致意,而后者则回以微笑,一言不发。
怎么这么高冷,你不打算告诉我怎么回去吗?心里一大堆疑问亟待解答的查尔斯看着对方那神秘的笑容,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带你来到这里的是我,而他会带你回去。”那位戴着眼镜的男人看向查尔斯,开口解释道。
听着眼前几人的回答,查尔斯只觉得与惶恐一同上升的还有自己的血压。
这片神秘空间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注意到查尔斯面红耳赤的状态,自顾自地开启了话题。
“赫菈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们索科维亚发生了什么?”
索科维亚?是指索科维亚城邦吗?查尔斯发现了一个自己能听懂的词汇。
与巴尔的摩相同,索科维亚也是这一世界的九座城邦之一。号称“心灵与农业”的城邦。
查尔斯观察着眼前几人的目光,推测出‘赫菈’是坐在长桌右侧,面容有些憔悴的女人。而被提问“索科维亚发生了什么”的,是一位坐在‘赫菈’旁边,头戴编织草帽的老者。
这个老头和‘赫菈’,都生活在索科维亚?查尔斯在心里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她触犯了禁忌,受到了警告。”
“警告?单单一个警告就如此严重?”
“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在一阵阵的感叹和惊呼声中,查尔斯逐渐皱紧了眉头。
这帮人在聊些什么玩意儿?
“他应该是第一位来到这里的人吧?”
“嗯,其他人都失败了。”
“你的实验太过于残忍,普通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祂的力量太过于剧烈,我已经尽可能加入了更多镇静温和的药剂。”
“但是,这或许就是测算当中的,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原本的交谈声霍然停止,这片神秘的空间内流淌着难言的静谧。
祂?查尔斯在自己完全听不懂的对话中精确捕捉到了这一词汇。
眼前这帮人在密谋些什么?而且似乎也不怕被我听到其中的内容?
在短暂的沉寂过后,眼前的十人又继续着他们的讨论。
“总而言之,其他方案也不能放弃。”
“所以,各位对我之前提出的计划有什么想法?”就在这时,一位躲在黑色兜帽长袍里的神秘男人开口说道。他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层黑色的混沌浓雾,让人看不到任何细节。
“可以实行,但行动起来决不能太过显眼,否则引来的恐怕不仅仅是警告。”
……
查尔斯安静地聆听着眼前十人的交谈,完全弄不清楚情况。
恍惚之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燥,像是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盯着太阳看了许久。
查尔斯忍不住用双手轻轻揉搓了一下眼睛,他感觉眼眶内的水分近乎干涸,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烧灼感。
就在此时,那位身穿灰色长袍的男人注意到了查尔斯的异样,开口问道:
“你怎么了?”
“没,没事,可能是睡眠不好,眼睛不太舒服。”事实上,长期在酒馆上夜班的查尔斯确实有这方面的毛病,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严重。
他用手在眼周按了按,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看不清任何东西,像是上了一层毛玻璃滤镜。
糟了!不会视网膜脱落了吧?
查尔斯下意识地翻开双手,低头一看——
血。
在十分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查尔斯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停了一拍,他抬头看向围坐在石桌旁的十人,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画面在此刻定格,接着像玻璃一般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