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年多的复健,霄晟已经彻底恢复,虽是鬓边白得更多了,但年过半百,依旧英俊不减。
经此大难,曾经周身酷肃的气质,温润松弛许多。
他抬手颇重地拍了拍霄靖川的肩膀,“干得好。”
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儿子的身高早已超过了他,肩膀宽阔,脊背健挺,眼神沉稳坚毅,是顶天立地、能庇护家人的男人了。
霄靖川点头,淡淡笑了笑。
唐茭实在高兴,又抱着林筱珮的手臂撒娇:
“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都没告诉我。”
林筱珮被喊得舒心得很,连连应声,拍拍她的手背:
“刚刚才到,以为会赶不上,哎呀要不是还要做最后的检查,我们早两天就回来了!你爸爸都坐不住,比我还着急……”
霄靖川含笑看着,伸手给唐茭捻头上的亮闪闪的金片。
“蛙趣……咱霄总的父母好年轻啊,这一家子的颜值啧啧啧,好牛逼!”
万梅梅勾着叶雪薇的手臂,十分感叹。
“咱小唐医生好幸福,要不是知道我还以为她才是亲闺女呢,真该拍给我爸看看,瞧瞧人家公公婆婆,他当亲爹的,天天只会对我进行精神打击。”
叶雪薇好笑地友情安慰道:“万叔叔是望女成凤。”
万梅梅乐:“那我再努力,也只能是不当泥鳅的水平啦。”
晚餐是在这座城堡别墅里吃的。
庭院里,宽敞的草坪上里亮着灯,摆出一张精致长桌,上面摆满了美食佳肴。
一行10人都落了座。
席间,话密得说都说不完。
林筱珮十分开心地看着一圈年轻人说笑。
“小阳啊,你也好事近了吧?”
齐东阳放下筷子,笑着牵住旁边秦丽的手:
“下个月去领证、月底办婚礼,筱姨霄叔,你们可得赏脸来。”
林筱珮捂嘴乐道:“哎哟!那很快了啊,恭喜恭喜啊,叔叔阿姨肯定准备大礼到。”
齐东阳瞧霄靖川一眼,乐道:“我这还是被靖川弯道超车了。”
秦丽噗呲一声,揶揄地看向唐茭。
唐茭抿着笑清了清嗓子,假作没看见。
上身一歪,手肘蹭了蹭身边面露得色的霄靖川,抬头望依旧烟火不断的夜空,问:
“安排了多少烟花呀,这都一个多小时了。”
霄靖川低笑:“现在的不是我安排的。”
“嗯?”
“托霄大总裁的福,现在整个市区都在过年呢。”
褚飞放下手机,笑说:“很多人凑热闹也买了烟花来放,都上热搜了。”
齐东阳立马掏手机,看微博,没一会儿笑得拍桌:
“哈哈哈哈哈哈!我给你们念念啊——
“#神秘霸总以全城烟火示爱求婚# 引发全城烟火潮,各烟火销售点全部售罄关门哈哈哈哈哈!”
…
京州市,一处地处边缘的城中小村。
路口掉漆的路灯忽明忽灭,旁边有个污旧的垃圾桶。
上头的垃圾早就满出来了,堆了一地,上面栖息着一群黑乎乎的不知苍蝇还是什么,散发出让人退避三舍的臭味。
沿着覆满尘土的水泥路,往里走,沿途的都是一两层的旧屋平房。
最高的建筑约莫就是视线所及处一栋三层危房,墙面上一个大大的红漆写的“拆”字。
才晚上七点多,这里却几乎家家户户都拉上了闸门,岔道小巷里黑乎乎的。
周围一片静悄悄,只有虫鸣声,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与目光所及的远方天上炫目不停的烟火,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喀拉!吱——”
一个陈旧生锈的卷闸门,被人从外面向上拉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滞涩声响,拉到半人高的位置就死活上不去了。
握在门把上,苍老干瘦布满老年斑的手松开,随意拍了拍掌心的铁锈。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纳闷絮叨:“今晚咋能放这么多烟花,离过年还有老长几个月。”
站在身侧的黑色高挑身影没有回话。
老人习以为常地拍了拍卷闸门边缘的灰尘。
“进来吧。”
说完,当先,佝偻着腰背钻了进去。
用“钻”也不大合适,穿着褪色长衫的白发老人身量瘦小,还佝偻着腰,比这门拉开的高度高不了多少。
身材高瘦的白胜站在只及他腰部的卷闸门前,苍白的脸色,在秋夜中,更是冷白得像从哪个地底下爬出来的。
他面容十分寡淡,视线扫见卷闸门右下角蜘蛛网旁边,已经褪色的儿童简笔画飞机时,眼底遽然沉了沉。
“小白?”
老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听起来有些空旷的虚弱。
白胜收回眼,白手套压在身前的黑色宽松丝绸衬衫上,蹲身弯腰挪了进去,头顶没有被卷闸门底下的蜘蛛网碰到半分。
两道脚步声,一重一轻,踩着楼梯满地的尘土,往上走。
铁扶手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生锈黑褐的铁来,有些地方甚至被锈穿了。
“从6年前你方叔两口子也去了之后,这里就彻底没人气了。”
老人徒手抓下拐弯拦在中间的蜘蛛丝,语速缓慢地说。
白胜沉默地走在他身后。
到了二楼,入口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房门紧闭,门上贴着的许多牛皮癣小广告都糊得发霉剥落了。
走过不到十米的狭窄红瓷砖过道,最角落是一个绿色生锈的铁门。
门上和墙上被人泼了漆,被人涂满了血红的油漆大字:
“还钱!” “还钱!” “还钱!”
哪怕经过许多年,依旧十分惊悚。
白胜眼神平静地看着那上歪歪扭扭的血字,表情没有变化。
老人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哗啦啦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拿住其中一把,费了一会儿劲才塞进去,打开了门。
空气许久不流通的霉旧陈腐味道,扑面而来。
白胜侧过脸,白手套捂住口鼻,拧起眉,终于露出了厌恶。
“快三十年没人来过了,这回赶上拆迁,也算能了了。”
老人抬手挥了挥尘,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面积有些小的一室一厅。
如果忽略破旧发霉又掉皮的墙面,和随处可见的蜘蛛网,这里的摆设看起来就像是还有人在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