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高轩不禁打量。
那是一个气势慑人的年轻男人。
身型十分挺拔优越,一身剪裁得当的白衬衫西装裤,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勾勒出精悍有力的线条,沿着修长脖颈往上,那张脸更是让人禁不住瞠目。
剑眉星目,俊朗神逸,让人恍然以为看见了国际巨星,又觉得用明星来形容他,都嫌削弱了此人浑然矜贵的上位者气质。
他的面部线条深邃凌厉,视线扫过来时,齐高轩竟莫名脊背一凉,不自觉放下了手。
一时哑然莫名。
霄靖川走到车旁,反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视线看向唐茭,脸上勾起恣意的笑,微微侧了侧头。
唐茭眼眸一弯,露出虎牙尖尖,在齐高轩惊讶的眼神中,脚步轻快地快步小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呀!”
她嗓音甜甜地仰脸凑过来。
“猫咪中途跑了,来抓她回家。”
霄靖川噙着笑,长臂自然揽住细腰,右手把她肩上的包卸下来,放进车里。
“你今天这么早下班呀,我好开心喏~”
这会儿医院门口没什么行人,唐茭毫无自觉地黏糊糊往霄靖川身上贴。
浑然不觉揽在腰间筋骨分明的大掌,也一直霸道往里收紧。
齐高轩站在柱子旁,看见这一幕,眼睛微眯。
女孩娇憨清妍的侧脸,在夕阳下白里透着粉,唇角弧度娇俏上扬,是他在这大半月共事中,未曾见过的娇美魅力。
齐高轩视线不自觉欣赏地落在唐茭脸上,还要再细看,那抹倩影就被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挡住了。
霄靖川搂着唐茭,把她带上了车,弯腰探进来拉过安全带扣上。
回身时,瞧见女孩亮晶晶的双眸。
搭配可爱中透着慵懒随意的小卷毛,像极了被主人提前接回家,乐呵呵的小动物,乖极了。
长指抬起下巴,顺势探身衔住朱唇,取一个香吻。
“回家。”
指腹摩挲两下粉白细腻的脸颊,才起身关上了副驾车门。
男人脸上的宠笑消失殆尽,下颌线锋利,锐冷的余光削过还杵在医院综合大楼门口的碍眼白大褂。
长腿一抬,几步走到驾驶座,上了车。
黑色奢贵的车身平稳驶离,露出车尾劳斯莱斯的小金人车标和1111的车牌号。
齐高轩直直盯着那象征着尊贵和财权地位的车标和车牌,半晌无奈耸了耸肩。
“眼光可真好,看中了大半个月的小白兔是别人窝里的,还是这种不好惹的人。”
他自言自语,抬脚转身往回走,竟十分豁达地自我开解: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大不了继续当单身狗了。”
车里。
唐茭拿着手机在整理下午学习到的实践笔记。
霄靖川单手随意把着方向盘,衣袖随意挽到肘下,露出线条结实修长的手臂,扭头看她一眼。
“下午怎么又跑回医院来了。”
“嗯……临时有一个紧急的病人,要翻非常多的历史同类病例,老师就问我在不在附近,来帮帮忙。”
唐茭一边解释,一边手指不停输入,“反正你也在忙嘛~”
霄靖川散漫的视线落在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上,半晌又问:
“……老师,是刚刚那个男的?”
“对呀,我这个月门诊的带教老师,下周就换人了,不知道新老师会不会也那么好说话。”
“……好?”
霄靖川眼眸微眯,语气不变:“他怎么好说话的。”
“就是愿意教人嘛。”
唐茭头也没抬,随口说:“有的带教老师带实习生会很不耐烦,只让人干些没什么用的打杂活儿,不乐意教东西。”
“雪薇这个月的带教老师就是,天天就让她跑腿,藏着掖着的。齐老师就不会,很有耐心,教得认真,还经常给机会让我上手实践……”
霄靖川另一只手也放到了方向盘上,大掌拍了拍上面的纯黑真皮套,紧紧攥了攥又松开。
“还有什么?”
“还有——”唐茭话到了嘴边,顿住,奇怪地扭头看霄靖川,“你一直问他做什么。”
霄靖川视线落向前方的岔道,熟练转了半圈方向盘,劳斯莱斯平稳换道转弯。
这才开口:“不是见你说得很起劲么。”
他的语气异常平淡,侧脸微绷着,下颌线线条如刀削斧刻般。
唐茭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霄靖川情绪不对了。
她放下手机,手撑在中央扶手盒上,歪头瞧他的表情,“你怎么啦?”
霄靖川瞥眼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没说话。
唐茭细眉微拧,伸指戳了戳修长结实的手臂,“怎么了嘛……”
霄靖川没看她,只握住她的手,往回推了推,淡声:“坐好,这里车多。”
唐茭鼓起脸,悻悻抱着手坐了回去,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霄靖川说点什么,不由假生气变成了真生气。
她重重扭头看向车窗,手一摁,把车窗完全降下来。
裹着热气的夏风轰然吹进来,吹得唐茭眼睛微眯,小卷毛乱飞。
霄靖川侧脸又看了她毛茸茸的后脑勺一眼,深眸沉沉,暗出了一口气。
“茭茭。”
气鼓鼓的柔滑小卷毛,一动不动。
霄靖川收回眼,继续沉默开车,车内一时间十分寂静,只有呼呼的热风声。
唐茭扭身侧靠在椅背上,两手用力交握揣着手机,手指都快抠出印子来了。
她突然觉得好生气又好委屈,怎么了嘛!本来高高兴兴的……
远处的橙红色的夕阳在树影的间隙里,透出红色金光,像天边倒了巨大桶的咸鸭蛋蛋黄流心,红红的,十分浓稠。
唐茭望着外面的黄昏景发呆,感觉心里也跟着黄昏一样,变得十分惆怅伤感。
京州的夏末热得憋闷,只有车开得快了,才能感觉到风的形状。
窗外的热风裹着被烤干的灰尘颗粒吹进来,有不懂事的尘埃,迷了唐茭的眼睛。
她眼睛一刺,猛地闭上了眼,虽然一声不吭,但是身体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一直用余光留意着的霄靖川,立马急问:“怎么了?”
唐茭犟着嘴,没动也不说话,眼睛里的砂砾一眨眼皮就刮得生疼,她也一声不吭。
谁让你刚刚不理我!
生气了!!!
车已经驶进了公寓前院,霄靖川快速一打方向盘把车停稳,伸手要去拉唐茭。
谁知唐茭动作更快,他刚踩刹车,她就解开了安全带,直接打开车门,窜了出去。
帆布鞋重重踩在地上,走得飞快,还一边抬手抹脸。
霄靖川脸上沉得滴水,车都没锁,飞速下了车,大步追上去。
“茭茭!”
唐茭的小短腿,哪里比得上霄某人的大长腿,三两步就被追上了,手臂被攥住猛地拉了回身。
唐茭吃痛得低呼出声,另一只手去推他,推不动。
她又气又委屈,眼睛刺疼得半眯着,已经通红了,仰脸委屈气道:“你干嘛啊!”
霄靖川看清她的脸时,脸色顿时一紧,手松了松要去摸她的脸,紧张道:“眼睛怎么了?”
却被唐茭一把甩开手,“不要你管!”
她转身用手背用力抹着又痛又哗哗流眼泪的眼睛,快步跑到门口指纹解锁,进门,砰一声震响,把疾步而至的霄靖川关在了门外。
门内,听到动静从猫爬架飞窜而来,还没摆好高冷造型的布丁,被这动静震得原地弹起。
一双溜圆的蓝眼睛,紧张地瞅着站在门口垂着脑袋抽泣的唐茭。
唐茭忍着疼,用力眨着眼睛,直到眼泪把灰尘砂砾彻底冲刷出来,才抬手臂捂住脸,蹲在门口的地上哭。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左眼通红一片,布满红血丝,眼球传出丝丝缕缕的疼,仿佛那砂砾硌在眼球上的感觉还在。
各种情绪不断上涌,唐茭抱着膝盖哭得停不下来,眼泪啪嗒啪嗒不断掉在地板上。
布丁十分焦灼地甩着大尾巴在她周围踱步。
一门之隔的外面,霄靖川清晰地听见了唐茭的哭泣声,但他不能直接推门,唐茭就蹲在门内哭。
高大的男人用力捋起额前的头发,掌背青筋凸起,懊悔到了极点。
他没控制住情绪,在唐茭侃侃而谈地说别的男人好的时候,他眼里幽暗和狠戾几乎是瞬间就要破笼而出。
明明只是很寻常的话,但那一刻,没有人知道霄靖川甚至想调转车头,回去将那个站在医院门口向唐茭伸手的白大褂手骨折断,碾碎。
他心里的怪兽从未消失过,只是在绵绵无边的爱意中,卷着珍宝酣然沉睡了。
一旦感受到任何外界的窥伺,和动摇,它都会遽然睁开赤红巨大的金瞳,警惕地注视一切威胁。
这一次,因为突然的、幼稚的吃味,却伤害到了他的女孩。
霄靖川听着门内的低泣声,懊悔得心都要缩成一团。
他半蹲在地,额头和手掌抵在门上,低声道歉:“茭茭,对不起茭茭。”
“哥哥跟你道歉,是哥哥不好,哥哥吃醋了,听见你一直说别的人好,哥哥小心眼……”
“……别哭了宝宝,让我进去看看你的眼睛,好不好?”
唐茭的抽泣声渐低,她抹了抹湿漉漉的脸,扭头看背后紧闭的门,抽噎着咽了咽嗓子。
“你不准进来。”
她的声音十分沙哑,还不受控制地抽泣着。
霄靖川听得心疼极了,只能紧张地连声答应:
“好好,我不进去,宝宝你起来,先拿镜子看看眼睛。”
屋内又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走动的细微声响。
霄靖川半蹲着,侧耳贴在门前,脸上露出苦笑。
唐茭抽噎着汲着拖鞋往浴室走,听话地对着镜子,扒开眼皮仔细看红通通的眼珠子。
整个眼球布满了红色血丝,大幅度地转动了几下,幸好不疼了。
唐茭又吸了吸鼻子,镜子里的她脸上湿哒哒的,眼眶红红,鼻尖红红的,因为哭得用力,额头脸上都是汗,细软的发丝黏糊在脸侧。
看着可怜极了。
她瘪了瘪嘴,又有点想哭了,强忍着伸手取下毛巾,沾湿冷水,用力捂住整张脸擦了擦。
刚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感觉像是被天大的委屈击中了,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什么吃老师的醋,就是突然不理我!摆冷脸!
明明自己有个公主殿下跟前跟后追着呢,还瞒着我……
还让秘书陪她逛街!!两个!!!
挖墙脚都挖到我脚跟了!!!
秦丽说得没错!男人有钱会变坏!
唐茭越想越来气,委屈坏了。
两手捧着毛巾,在脸上猛搓,快搓秃噜皮了,才把不停往上冒的哭意止住。
她把粉色毛巾拧干净,挂回蓝色毛巾旁边,收回手时,忍不住打了一下蓝毛巾。
都怪你!
这才吸吸鼻子,慢吞吞走出浴室,刚走几步,就和刚进门的霄靖川对上了眼。
一股酸意只涌上鼻腔,她瘪着嘴,带着哭腔控诉道:“不是不让你进来嘛!”
她的头发被毛巾搓得乱糟糟的,小脸也被搓得泛红,眼睛鼻子都是红的,看得霄靖川心都要碎地上了。
连忙抬起双手,解释道:“是布丁开的门……”
见唐茭瞪着一双兔子眼,满眼都在控诉他胡说八道,连忙踢踢脚边的布丁,无奈道:“宝宝,真是布丁开的门。”
端庄蹲在霄靖川脚边的布丁,被皮鞋轻轻撩了一脚,抬头看看霄靖川,又扭头看看站在屋里的唐茭。
白嫩毛茸茸的后腿,优雅抬起,往后一蹬。
“咔。”
门关上了。
霄靖川连忙看向唐茭,指着刚被关上的门,立证真不是他动的手。
唐茭一下子噎住,低头瞪着一脸无辜的布丁,后者优雅地朝她摇了摇白毛毛的大尾巴。
唐茭重重哼一声,踩着拖鞋往卧室走。
留下站在玄关的霄靖川大松了一口气,俯身撸了一把布丁,低声承诺:“晚上给你看海洋世界。”
布丁喵一声,甩着尾巴优雅踱步,跳上了沙发。
霄靖川长出一口气,换鞋进屋。
看见昏暗但没有关房门的卧室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唐茭拿被子盖住脑袋,侧身蜷缩在床边,没有理会越来越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