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起来的花朵,已经被这个偷舵人注意到了。”
“一旦,他确认了,这个诱饵的分量足够……”
白胜侧头看向怔住的少年,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你猜,被欲望彻底驱使的恶魔,在急于清扫障碍的时候,会不会为了一网打尽,而牵扯无辜?在我看来,这确实是非常好的诱饵啊……”
唐茭。
霄靖川瞳孔骤缩。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手臂青筋凸起,修长有力的五指在身侧空抓几下。
铺垫已成,白胜诱惑地问道:
“所以,想要立即把他扳倒吗?我这里收拢了不少好东西,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包括那个手机,都可以给你。”
霄靖川没说话,黑眸沉沉,审视着一脸跃跃欲试的男人。
“条件很简单。”
白胜掏出自己的手机,迫不及待道:“只要给她打一个电话,跟她分手,永远离开她。”
霄靖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少年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怔愕的表情。
他眉头微拧,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有病?”
费那么大劲,就为了让他离开唐茭?
山间的夏风吹过,白胜自得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缝。
他嘴角抽了抽,竟然还接了:“准确来说,我确实有病。”
“但这不重要”,他抬手拂落肩上的落叶,神色一转,兴趣盎然道:“重要的是,我期待已久的游戏终于可以开场了。”
“怎么样,只要你照做了,所有的证据,双手奉上。”
白胜把手里的手机,朝霄靖川递了递。
“你的目的。”霄靖川没有被他神经兮兮的表情影响,问道。
白胜一摊手,说:“我说了,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才会老实踏上和我一样疯狂的道路,我们才是同类。”
“亲姐姐去世,你没有疯。父母车祸,你没有疯。那么……亲手彻底斩断和她的关系,永远离开她,你会怎样?非常有意思不是吗?”
霄靖川眼眸微眯:“你一直在故意收集这些。”
白胜干脆承认:“对,想要让你参加游戏,总该准备足够丰厚的筹码才行。”
“是抓住这些筹码,为姐姐报仇,护住家人和她的性命,守住霄誊。还是……不惜害死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也要选择你幼稚的爱情?”
回答他的,是一道凌厉的拳风。
霄靖川五指握拳,坚硬的指骨突起,毫无预警地挥拳正中白胜的脸。
白胜脸上的皮肉甚至有一瞬间的震荡变形,他被打得飞扑了出去,脸着地,嘴巴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趴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翻身瘫坐在地上,狂笑,及肩的头发凌乱。
他看着浑身张狂着滔天怒意的高大少年,笑出一口血牙来。
“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毕竟杀人越货的这种事情,干过一次之后,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你的好叔叔,最近不是挺勤快在清扫障碍吗?你父亲,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了,也还有人惦记着要他那半条命。哈哈哈哈!”
霄靖川纤薄有力的肌肉危险地鼓起,长腿迈动,朝白胜走去。
少年锋锐的五官带着笃定的沉稳,他冷嗤道:
“你根本没有掌握任何关键性的直接证据。否则,何必大费周章铺垫那么多,来挑起我的情绪。”
“就算你有,我也不会和她分手,别在这里发神经。”
白胜脸上状若癫狂的狂笑微滞。
他抬手抹了把下巴上的血,白手套已经脏得一塌糊涂。
几不可察地侧了侧头,眼神微闪,说:“你确定?”
霄靖川抬手准备擒住他,冷声道:“霄荣,我会亲手抓进去。”
“是吗?”
“可是,他已经来抓你了。”
白胜的脸上似闪过看好戏的浅笑。
他的话音刚落,霄靖川身后传来破风声。
少年敏锐地极快侧头,避开后方挥过来的武器,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反身挥拳而出。
转瞬和一个肌肉虬结的络腮胡黑衣男激烈缠斗在一起。
山顶上到处都是矮灌木和杂草,很快被两人扫平一大片。
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人生疼。
白胜从地上踉跄地站起来,抚了抚身上脏透的衣服,盯着脏到不行的手套,眉头微拧,终究强忍着没摘下来。
他转头看向激烈搏斗,似要致对方于死地的两人。
两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
作壁上观半晌,白胜怪笑道:“你叔叔挺心急,现在还玩起跟踪和雇凶买命了。”
络腮胡男人从霄靖川身后成功锁喉,转瞬又霄靖川重摔在地。
以牙还牙,强劲有力的长腿,死死绞锁住男人的脖颈。
“说。是不是霄荣派你来的!”
霄靖川以十字固同时绞住对方粗壮的手臂,只要他想,再使三成力就能把这条满是纹身的手臂掰断。
络腮胡男人的头、手皆受制于人,动弹不得,眼珠被勒得凸起。
原本以为杀一个白斩鸡学生,对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不就是掐根豆芽菜一样简单。
简直是手到擒来,白赚钱的买卖。
却不想动了手,才发现这钱没那么好赚。
他粗笑一声,说:“等你死了,自己下去问——啊!!!”
男人话音未落,肩臂连接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手臂竟被直接拗断了。
“啊啊啊——!”
粗悍的男人躺在地上,痛得剧烈挣扎,另一只手抓到一把土,抬手扬在霄靖川眼前,趁他躲闪挣脱了。
返身撞过去,单臂死死抱霄靖川的腰,用蛮力将人一路往后撞,想把他撞倒在前方一根尖削的断木上。
霄靖川抬腿在他脚下一错,一推,惊险避开了。
男人却重心不稳,连带着霄靖川往侧边黑乎乎的草丛中一栽。
从白胜居高的视角看,已经打斗到了山顶边缘的两人,转瞬不见了人影。
草丛下是一处斜斜的山坡,两人缠斗着脚下一空,一齐摔了下去。
一路翻滚而下,撞到无数的树枝乱杈,浑身划破大大小小的血道。
直到分别拦腰撞上粗壮的大树才停住。
“砰!”的闷撞声。
一时间,两道身躯都没有再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一高一壮两道身躯,前后艰难地爬起。
络腮胡半睁着流血肿胀的眼皮,抱着断臂,艰难靠在树上撑起身体,满脸戒备忌惮地看着霄靖川。
同样浑身浴血的高大少年,拖着不断流血的腿,浑身杀意向他走来。
眼神像盯住了必死的猎物一般,越发冷戾嗜血,俊逸的面庞染了血,此刻竟邪气森冷得像夺命修罗。
深浓夜色中,杀人越货惯犯,什么场面都见过的黑市雇佣兵,竟在此刻浑身竖起了寒毛。
像是生物的危机感应,直觉在向他发出求生警告。
这是一个疯子,极其强悍的疯子。
男人眼底终于露出恐惧,他抱着断手拖着瘸腿,后退半步。
“是、是一个姓史的人。他给我两百万,让我杀了你。”
他一边说,一边戒备地不断往后退,嘴里不住解释:
“至于你说的什么荣,我不知道,只听过他打电话,叫的什么肖董。”
得到了答案的霄靖川,总算没有再前进。
他森冷着脸,看着男人一路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往山下逃命。
少年强撑的体力耗尽,浑身一软,栽倒在地。
多次过量注射精神镇静剂,被轻微麻痹的身体肌肉早就使用过载。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他又听见了白胜的声音。
“见识到偷舵人的疯狂了吗?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我随时恭候。”
男人终于扯下脏透的手套,换上崭新的雪白。
黑色的背影缓步离开,走进深浓夜色中。
小孩儿,这次,你会怎么选择呢?
真好奇啊……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少年人的爱情,比白胜所能想象的,还要更坚忍,充满了令人惊叹的力量。
不论是霄靖川,还是他口中的小女孩。
极致的坦诚、无条件的相信、可以超越时间和距离的彼此坚守,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天生的高功能情感障碍患者,怎么可能会遇到灵魂极度契合、与他相伴相守的正常人?怎么都打不破、割不开!哪怕他们不在一处,也能成为彼此的支柱?
不可能!!!他为什么还没有疯?
都这样了,他凭什么还能撑着继续成长?!
究竟什么时候,他才会变成和自己一样,彻头彻尾的冷血孤僻神经病。
白胜在日复一日的旁观和恶毒的期待中,终于避无可避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
他优雅耐心等待地了那么多年,精心促成的,让这个少年别无他选的困局,竟然被两人那般撕破了。
精心筹备,无人入局,无人在意。
他的筹码、他的网,脆如纸帛;而少年人的爱情,历尽千帆依旧坚悍如山。
不解、嫉妒、自卑、愧怍……像野草藤蔓一样,在白胜心里悄然滋生,无限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