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跪着?”
沈清淮自然看见了徐令仪。她脸色苍白,长长的发披在雪白颈后,身形略显单薄,半缕青丝随风而动。
他承认她是极其美丽的,徐令仪若是嫁给他人,凭借绝色的容貌和楚楚动人的身材,想必日子会过得不错。
可惜她嫁的是他,他对她那艳俗的身子并不感兴趣,只觉得看着烦躁。
“妾身回府晚了,母亲便让妾身跪在这里。”
徐令仪弱弱的小声解释,“妾身没有在外面随意逗留,只是为了给我养的狗找大夫,这才回府晚了。”
沈清淮按了按眉心。
今日早朝本就有些奇怪,如今回府也不得安宁,他目光凌厉带着锋芒,如同利剑一般刺在徐令仪身上。
“那你便跪好,跪到母亲消气,入了沈府不用你侍奉我,日后好好照顾好母亲,你若是连讨母亲欢心都做不到……沈府也没必要留你。”
他神色淡漠,声音清冷,他想逼徐令仪主动和离,便不可能对她好。
“况且……”沈清淮的视线落在皇帝身上,他神色淡漠冰寒,声音清冷:“不过是一只畜生,这畜生你如果要养在府中,便不要让它乱跑,若咬伤了人,不仅这畜生我不会留你也是。”
皇帝实在受不了对着沈清淮喊了一声,
畜生说谁是畜生。
沈清淮对上这畜生灵动的眼睛,他似乎从那双狗眼之中看到了不屑。
沈清淮身边的奴仆见状,直接一脚踢上来福,将它踹出几步远。
皇帝被踹到胸口,身体本能的呜咽两声。
徐令仪心疼极了,眼睛发红,声音哽咽,跪在沈清淮面前连忙求情,“夫君,我保证来福很乖的,它从来不咬人,也不随便叫,今天是例外,日后我会管好来福。”
沈清淮对上她那双清眸,到底没再说什么。直接大步走了。
徐令仪等他走后,才敢抱起来福。
“福宝,你怎么样痛不痛,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
徐令仪的眼泪一颗颗落在皇帝脸上,却像是砸在他心里。
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五味杂陈。
他从前总自诩自己是最圣明的君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是有些自大自傲的。
因为他不像别的君王一般饮酒作乐或者沉溺于女色,抛下政务。
而是任用贤能,励精图治,整治贪官,同时他对自己也是苛刻的,时刻拿圣人明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这些年他也算取得不少成就,拿下了不少城池。
他认为这是他会看人,会用人的缘故。
如今他已经深深怀疑自己看人的能力,他知道人在对待上位者和下位者的态度本就有区别。
但沈清淮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徐令仪是他自己亲自娶回来的夫人,哪怕他不喜欢她,如今她已经是他夫人,便应该要好好对她。
就算不喜欢,冷着也可以,而不是任由自己的母亲无理欺负。
这跟贪官污吏欺辱弱小百姓有何区别。
沈清淮对自己的夫人都毫无怜悯之心,对百姓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皇帝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他让徐令仪有了一桩不错的婚事。
他心中开始愧疚。
而他并不知道愧疚便是动心的开始。
徐令仪当然不会傻傻在这里跪着,她跪了这段时间,便施施然倒下。
“小姐。”
迎春紧张,皇帝也连忙去看。
徐令仪此刻脸色极其苍白,额头上也全都是汗。
她这般容貌此时如病弱西子般,皇帝都心中触动。
可沈清淮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皇帝跑了几步,刚出院子,他如今听觉和嗅觉都非常灵敏,他还听到沈清淮母亲抱怨的话。
“只是跪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倒下?定是装的,李嬷嬷你去扇她几巴掌,扎她手指,看看是真的还是装的?”沈母不相信。
沈清淮却摇头:“母亲,她应当不是装的,儿子刚才进来时她脸色便看着格外苍白。”
皇帝心想,这沈清淮还算说了实话,公道话,可下一秒便听他冷着脸说:
“母亲若是觉得不解气,等她过几日身体好转,再让她继续跪完今日的时辰,总归不能影响母亲心情。”
皇帝:“……”
他不该对沈清淮抱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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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仪这日回去后便病了两日,迎春给她涂药,看着徐令仪膝盖处的青青紫紫,忍不住落泪。
“这沈家母子真不是东西,并不比徐家好,小姐您如今刚嫁进来,他们便这样对你,日后我们该怎么办?”
迎春话里话外全是对徐令仪的担忧。
徐令仪明眸微动,她余光看到墙角处有影子。
她轻轻拭去眼角假意的泪水,莞尔一笑去安慰迎春,“别怕,傻迎春,夫君如今这般,是因为他惦念去世的夫人,他或许此生只打算娶一个人,可我偏偏阴差阳差占了他夫人的位置,他心中对我不满,是可以理解的,夫君是个深情之人,只要我对他好,日子久了他自然能看见我的真心。”
上辈子徐令仪便是这样做的,她全心全意对待沈清淮,换来的却是他的休弃。
他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但在这沈府,徐令仪还是打算在皇帝面前做最可怜的受害者。
她还是会对沈清淮好,对他恶毒的母亲好,对他那一对顽劣的龙凤胎好。
她要让皇帝看看,沈家人是多狼心狗肺的一家人,而沈家是怎样可怕的龙潭虎穴,沈清淮又是怎样歹毒的将她推入太子怀里。
“那若是姑爷一直看不见小姐怎么办?我看姑爷的心硬的很。”迎春开口。
迎夏也连忙点头:“他不仅心狠,眼睛也瞎,我们小姐这般容貌,外人见了不说一见倾心,但也不该这般冷落,姑爷倒好……”
徐令仪安板起脸,语气严肃告诫两个丫鬟:“迎春迎夏,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但你们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再者这也正说明夫君不重女色,不像世人那般肤浅,他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当日我被三妹设计落水,若不是将军救了我,我怕要没命了,就算被救上来,也是被继母找来的人糟蹋了。”
徐令仪说到这里,嘴唇轻颤,似乎想到了当日的惊险,眼圈微微发红道:“而夫君当时不仅救了我,还娶我成为他的夫人,我对他不仅心存感激,还……这一切虽是阴差阳错,但继母说的并没错,我身份低微,嫁入沈家本就是撞了大运。”
“既然入了将军府,日后我自然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明日我们便去给母亲请安,侍奉母亲。”
“可小姐您这腿这般严重,若……若老夫人又责罚刁难小姐怎么办?您这腿这一次运气好,没有出什么事情,若再来一次,怕不是真要废了……”
迎春没说下去,她声音哽咽,无比心疼徐令仪。
“老夫人不会的,我知道老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就算老夫人罚我又如何呢?她是长辈,天底下的儿媳都是这般过来的,老夫人如今也只是因为不清楚我的品行,她怕我欺负夫君的两个孩子,才会这般对我,日后母亲便能知道,我绝对不会做这些事。”
沈清淮今日被母亲强拉过来,原是母亲想要来找徐氏算账。
“这几日她都没来向我请安,她的丫鬟说她腿都不动路,我倒要亲自去看看。”
沈清淮和沈母便在外面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徐令仪落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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