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鸿渐思索了一会儿,问:“你方才说嫁祸齐王,莫不是要杀了裴夫人再把尸首丢过去?若是如此,哪怕你现在就把刀架在我和几位至亲的脖子上,我也万万不能答应。事情一旦败露,死的可就不止我们四个了,只怕整个孙家都会被赶尽杀绝。”
云舟笑:“孙大人多虑了,谁不知那齐王对裴夫人一往情深,杀了她还怎么嫁祸?是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对她下手,这么做无异于同时得罪两尊凶神,殿下还不至于这么蠢。”
孙鸿渐问:“那是要怎么嫁祸?别的好说,我只担心这一点,怕你们处理不好连累孙家。不说明白,我不会轻易随你走。”
云舟顿了顿,道:“殿下的意思是给裴夫人下药,让人把她玩坏后再送到王府去。美色当前,又是意.乱情迷的,那齐王肯定把持不住。这样一来,不用外人出手他们便可斗个你死我活,殿下既能坐收渔人之利,也能出一口气。”
孙鸿渐笑:“这样倒还使得。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只要你们答应了我这个条件,我一定竭力为殿下出谋划策,把那裴夫人骗出来。”
云舟问是什么条件。
孙鸿渐说了后,他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不难,回去在下就和殿下说,她绝不会拒绝。若是拒绝,孙大人多的是不配合的法子,岂能因小失大。现在孙大人可以放心和在下走了么?”
孙鸿渐点点头,起身披上外袍。不料才走两步就忽然咳了起来,越咳越狠,扶着书桌脸色都变了。
云舟看出他并非装样,连忙上前扶住,问是否需要倒杯热茶来压一压。
孙鸿渐半晌才缓过来,勉强道:“劳烦顺带把药拿给我,就在那书架花瓶下右数第三个小屉中。”说着指了指对面。
云舟依言去寻。在其翻找的时候,孙鸿渐一边咳,一边轻轻打开窗边悬挂鸟笼的门,又将窗推开一条缝。
一只小小的黑羽金喙鸟悄然展翅飞出,钻出窗缝消失在了夜色中。这鸟笼本就是拿布蒙着的,此时空了也无人察觉。
云舟找到药,又倒了水来。孙鸿渐吃了药后休息了一会儿,总算是好多了。
“走吧。”他道。
出了书房,只见外头还有四个丫鬟模样的人候着。
看到二人出来这四人皆是行礼,还对着云舟微微点头。
云舟便知道她们已检查过院子,方才说话的时候无人藏匿或接近,遂放心带人离开。
天亮后,裴府附近的火势总算再一次被扑灭了。
虽火未烧到裴府这边来,可连着两场聚在一起,传言又那般玄乎,多少让人有些心中忌惮琢磨。
参与救火的那些奴仆们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若再来一场,实在是顶不住。
午后,赵嬷嬷正在和裴福商量应对之策,外头忽然来报,说孙大人来拜访夫人,有极其重要的事商量,事关附近一带走水。
孙大人是老爷交代过可以直接放进来的人,二人听到后不敢怠慢,一面恭恭敬敬请进来,一面去向夫人汇报。
沈琼芝正和沈秋兰做针指,听到后,不由得楞了一愣。
半晌后,她道:“兰儿你去接待他,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外客。你姑父不在府里,我怎好见他一个前头人?”
同时心中有些疑惑。不是说人病得不轻吗,怎么还有气力上门拜访?难不成灌了参汤。
沈秋兰道:“九姑还是见一见吧,孙大人不是无缘无故叨扰的人,既然他说事情重要,又与这两天的走水有关,想必不是儿戏。此时是大白天,还有我陪着,不妨事。”
沈琼芝只得略作收拾,随她一道出去。
到了内厅后,只见孙鸿渐含笑对她行礼。
他穿着一袭玉色流云纹锦袍,外头本还有一件羽纱雪狐氅,进内厅后便解了下来。一根素簪简单束起发,身上再无其他装饰,看着且是简洁雅致。
几分淡淡病色不但没有损其容颜,反愈发显得他清隽文弱,风姿清丽。若不是知道他底细嘴脸,还以为是哪家藏于内宅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病美人公子。
孙鸿渐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都是面生的,高福并未跟着来。
沈琼芝勉强客套了几句,命人端茶上来。
孙鸿渐看了看内厅伺候的人,道:“还请裴夫人让这府里的下人们都退出去,再派心腹在外守着,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兰儿倒是可以留下来。接下来要说的事颇为机密,若有泄露,风险不低。”
沈琼芝微微蹙眉。
她衡量了一番,心想这是裴府,明卫暗卫里三层外三层,又有沈秋兰在旁,他应是不敢捣什么鬼。
于是便让其他人退下,琥珀玛瑙守在内厅门外,没有她放话不许其他人进来。
见此,孙鸿渐方道:“裴大人离京前便猜到会有人动手脚,托我暗中护着你,看情况随机应变。这些火蛇来历蹊跷,手段阴险,保不准下一次就落到裴府里。这一带已不安全,不如跟着我换到别的地方去住,等裴大人回京了再搬回。”
沈琼芝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是算了,这府里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外头更不可靠。”
孙鸿渐道:“莫非你是不信我?先前在王府竭力帮你的事,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
沈琼芝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你这人墙头草惯了,何曾是个长久忠诚的?空口说这样的话,又是这样要紧的大事,叫我怎么敢轻易相信?”
孙鸿渐笑,拿出一封信递上:“还是裴大人有远见,知道你对我偏见颇深,没个信物只怕不肯答应。这是他留下来的亲笔信,自己夫君的笔迹,总不能认不出来。”
沈琼芝疑虑接过,仔细核验。
孙鸿渐对沈秋兰道:“茶有些冷了,替我换一杯吧。”
沈秋兰答应起身,就在这姑侄二人都另有注意之事时,孙鸿渐看似拿几上茶点,实则把一样东西悄然放进了沈秋兰的茶杯,动作极其自然。
云舟在一旁看得颇为佩服。
到底是孙大人,这一气呵成的手法和不慌不忙的应变,看着比他们这些做惯了阴毒之事的人更多几分镇定熟稔。
别说这对姑侄,只怕殿下也会不小心着了此人的道。
难怪她对这人如此忌惮,百般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