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毕,孙源对沈秋兰道:“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往后不用等我,这府里下人伺候都用心,再晚也不会躲懒,你困了就睡。”
沈秋兰答应了。
她回房卸妆梳洗,轻轻儿上了床,未曾惊动她九姑。
不曾想睡到半夜,外头忽然有些嘈杂嚷闹。
姑侄二人都被吵醒,看到窗纸上的红光皆是一惊。
沈琼芝按住要起身的沈秋兰,安慰道:“别怕,你好好躺着,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秋兰有些好笑,反把她九姑按回去:“我不怕,还是九姑躺着吧,我去看。”说着披衣下床出了房。
没多久她回来了,道:“不妨事,是对过一条街走了水,因烧的房子多红亮了半边天,看着吓人,其实离这边府里远着呢。正院里这些小蹄子平日里安生惯了,不耐惊耐怕儿,一点动静就乱跑乱嚷,我已训斥过她们了。”
沈琼芝松了口气:“得亏你姑父当初造这院子的时候想得周到,宅墙处引凿了河围防着,还有灰石高墙阻隔拦断。不然就这光景,再远也保不准烧到咱们这边来。”说着也要披衣起身。
沈秋兰忙拉住她:“九姑要做什么?”
沈琼芝道:“去叫赵嬷嬷,让她把府里寻常家人拨去帮忙运车搬水灭火,只不动护卫那些就不要紧,不用担心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最近宫中那边丧事想是调走不少衙役差使,咱们这样附近人家再不帮忙,只怕几条街都要烧个精光,咱们府孤零零没事,却没了遮挡,日后越发显眼不安了。”
沈秋兰道:“九姑说得很是。我都穿好了,还是我去说吧。”
沈琼芝点头。
赵嬷嬷看火势极大,心中本也有些忧虑,但不便擅自做主。见夫人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连忙安排那些小厮丫鬟随从等去帮忙救火,又敲锣打鼓地把这主意给宣扬给附近人家。
有裴府带头,其他府里也有样学样,纷纷派出家仆去对过街上救火。人一多救火更得力,盯着动静的人也多了,原本张狂的火势渐渐被控制住,不再继续蔓延。
沈秋兰本来还没有往深处想,被她九姑的话说得心中有些疑虑。横竖也睡不着,索性带着人在外头悄悄儿四处查看打探。
虽未找到什么切实证据,却听到了几句要紧的话,发现了一些端倪。
“听头个府里一个小丫鬟说,有火蛇儿从天上落下来掉在草垛上,方起的火。”
“什么火蛇儿,怕不是火箭吧?”
“屁!不止一条,好些个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若真的是有人放箭,岂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半根箭杆子都没瞧着。”
“想是国丧,故而出妖异……”
沈秋兰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回去和赵嬷嬷说了,叫她留心提早应对。
赵嬷嬷思索半晌,道:“多谢兰小姐提醒,老奴知道了。”说罢匆匆退下去寻裴福。
灭火后,少不得清点损失,上报缘由。火蛇一事传得甚广,但无实证,也只能草草记作无心失火盖章了事。
裴福赵嬷嬷等人紧绷着一根弦,亲自带人一遍遍巡逻查看,再三叮嘱护卫们切勿懈怠,把个裴府看紧得如铁桶一般。
正如姑侄俩担心的那样,次日又走了水。
且这次离裴府更近,说不得又是一场人仰马翻,四处救火……
书房内,孙鸿渐坐在窗下,慢慢地同自己对弈。
随安在一旁小心站着等吩咐,心中暗自想:老爷是真爱下棋,还只喜欢与自己下。从被提拔近身伺候起至今,老爷便天天少不得这件事,有时候一起来睁眼就下,到睡觉才停。
又没个对手,自己打自己,有什么趣味呢?
眼见着夜深,随安也有些微微打盹儿,孙鸿渐便道:“我要歇着了,你退下吧。”
随安连忙答应着退下。
孙鸿渐正收拾棋盘,忽然随安折返回来,说王府那边派管家来了,说是有什么重要事商量。
孙鸿渐命请进来,又让随安清理走无关下人,在小院门口把风。
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走进来,对他微微躬身行礼:“见过孙大人。”
孙鸿渐端详着他的脸,笑:“不愧是长公主殿下身边最得力的臂膀,这易容易音的技法可谓是炉火纯青,无出其右。即便那管家自己看了,只怕也分不清谁是本尊吧。”
云舟道:“孙大人谬赞,不过是些微末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况且易容之术最大的漏洞便是双眼,即便勉强用手段把眼型做的相似,眸中的神采气质也是极难模仿来的,有心之人很容易看出破绽。孙大人不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次次顺利分辨出在下的么?”
孙鸿渐笑笑,问:“这么晚来找我,所为何事?”
云舟道:“殿下已布局好所有事情,只等孙大人迈出头一步,后面再不用操心,更不会被牵扯进来。天时地利难得,机会仅此一次,还请孙大人老实些为殿下出谋献计,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否则府上老太太和两位老爷的性命就难保了。”
孙鸿渐沉默半晌,问:“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先前晏华菁来找他,要他帮自己斗倒裴玉朝,但具体如何做却没有透露,只说后头再具体告诉他。
这也是晏华菁了解孙鸿渐的本性,知道他狡诈,才不把话透明白。
故意拖到这个时候,就是堵死退路,让他没什么机会提前做手脚,只能一步步被牵着走。
这一点,孙鸿渐亦是心知肚明。
云舟道:“王府那边殿下已安排好了内应,孙大人只需把裴夫人从府里带出来,一出那大门自有内应拖她到王府去,嫁祸给齐王。殿下知道孙大人机敏,故而特此派在下接孙大人到秘宅住一夜,这一夜孙大人想好法子,天亮咱们就动手。”
这也是殿下的意思。把人直接带走,全程避免他和其他人接触,以防走漏风声或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姓孙的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犬,一个没注意就会被咬下一大块血肉来。
孙鸿渐道:“一夜?你们未免也太高估我了。那裴府防卫森严,连明华宫和王府的人都拿他们没办法,何况我呢。”
云舟笑:“这话别人说尚有几分可信,孙大人说却是不合适。谁不知道孙大人是个顶聪明不过的人?别说一夜,恐怕一个时辰就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