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温浓本不想,也不敢这么做。
这是最后的防线,只要不用这个法子,出了事还有个销毁不认账的机会;一旦用了,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可她实在是被逼急了。
裴玉朝对那小孽种宁可信其有不惜得罪故人的看重与保护,裴福那轻蔑厌恶的语气,幻象也动摇不了的鹣鲽情深,宴会上他当着众人面给她的那个吻,他头一次担心惹人生气的神情,还有明明亲眼看到她出手伤人却毫不犹豫维护的偏心……
这一件件事,都像一把把刀子扎在她心上,把她的顾忌和谨慎一点点彻底摧毁。
当初听说裴玉朝和晏华菁为了一个女人彻底翻脸的时候,温浓其实是暗自高兴的。
在她看来,晏华菁是他最重要的女人。二人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可能,相伴相杀多年,感情纠缠到外人根本很难插足。
那个女人不过是误打误撞,恰好成为了矛盾爆发的借口罢了。
只要他们崩了,她就有机会后来者居上,一雪前耻。
可温浓后来才渐渐发觉,原来这个女人,才是那座跨越不过的山。
即便是晏华菁,在这位夫人面前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而一开始就狼狈不堪的她,似乎连做笑话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以后就指不定谁是笑话了。
温浓阴恻恻一笑。
泰玲知道温浓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也颇为赞成。
她一力精心安排,以便促成好事,忙得不行。
夜色降临,温浓正在帐中等得焦虑,怕裴玉朝不来了,就听到外头的声响和通报。
她松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又理了理头发,挑了个柔弱可怜的姿势躺下。
虽心中不齿大盛女子的姿态,可谁让裴玉朝喜欢这样的,她也只能努力迎合。
温浓一心只悬挂在即将要到来的大事上,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乱,完全没有察觉到周遭的不对。
她没有意识到泰玲她们为什么没出现,还有今天为何如此安静。
尤其是裴玉朝掀起帐帘走进来后,她半晌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怔怔看着他。
今夜他打扮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神态也是寻常。
陌生的香气幽幽而来,说不清是他身上的,还是一边焚香铜炉中逸散的。
此刻帐中只有他们两人,这前所未有的气氛把温浓心中某处击中,不能言语。
“你看起来似乎已经好了。”裴玉朝道。
他凝视着温浓的眸子,那双瞳孔已经有了重影,这是彻底催化了蛊母的迹象。
既然如此,就更好办了。
裴玉朝的语气是淡漠的,可只因被这样看着眼睛,温浓就产生了被重视在意的错觉,激动得身上发热。
“不,我不太好,心里难受得快要死掉了。”温浓盯着裴玉朝,道。
裴玉朝问:“为什么?”
温浓悲哀地笑:“这是明知故问吗?我被你的夫人伤成这样,你却一点都不心疼。”
裴玉朝道:“我当然心疼。”
温浓眼睛一亮,还不等她欣喜,便被接下来的话泼了冰冷的水。
裴玉朝慢慢道:“我心疼她遇到这么晦气的事,莫名就手上沾血,至今愧疚不安。”
温浓骤然脸色苍白,比被刺中那一刻更面无血色。
愤怒和委屈铺天盖地。
她爬坐起身,直勾勾看着他:“说起来,这都是你的错。”
裴玉朝问为什么。
温浓笑:“如果当年你对我和对其他姐妹一样,没有稍微特殊那么一点,我也不至于会被执念纠缠这么多年,出此下策……”
裴玉朝回忆半晌,道:“我不记得当年的事了,如果让你有所误会,我道歉。”
温浓笑得越发厉害了,浑身颤抖:“事已至此,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裴玉朝问:“那你要如何?”
温浓垂眸:“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和你好好聊一聊过去的事,可以吗?”
裴玉朝微微一笑:“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当然可以。”
温浓起身,给他倒茶。
背着他,手腕处的伤口被挤出一滴黑色的血落在茶碗底。
为了遮盖味道,她故意加了许多糖粉,茶块和奶油皮,用炉上滚热的水冲开,再无痕迹。
热腾腾的茶端到了裴玉朝面前,冒着甜蜜浓郁的香气。
温浓故作镇静,可心跳得很快,险些拿不稳。
裴玉朝接过了,却没有急着喝,而是搁在一边。
“怎么不喝?”温浓问。
“有些烫,先放一会儿。”
温浓也不好催促,只能慢慢地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裴玉朝默然听着。
过了一会儿后,她似是顺口提醒:“茶要凉了。”
裴玉朝这才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温浓放了心,面上露出了笑容:“好喝吗?”
裴玉朝道:“我不喜欢喝这种茶。”
温浓顿了一顿:“你喜欢什么?以后我准备你喜欢的。”
裴玉朝道:“不用费心,以后应是不会再聚了。”
温浓笑:“那可未必。”
裴玉朝看着她:“什么意思?”
温浓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想要触碰他。
裴玉朝起身避开,她又扯住他衣袖,拉扯间把帐内唯一一盏灯台给撞熄了。
好在未曾烧起来,只是灭了光亮,帐内尽数沉浸在黑暗之中。
一声闷响,是温浓拽住了男子按在身下,迫不及待地与他叠在一起。
她早已催动蛊母,又被裴玉朝安排的迷香熏了个差不多,脑海情绪杂乱冲击,根本分不清自己按住的人是谁,只紧紧抱住他,没头没脑拼命地吻他。
眼见着身下人似乎还有所抵触,并没有主动来亲近她,温浓有些奇怪,喃喃着:“怎么还没起效?”
她心一横,直接咬破手腕,逼迫对方喝下。
不料,身下人直接把她推翻在一旁,吓得不轻:“这位姑娘莫不是疯了,逼着我喝人血!”
声音是陌生的。
温浓一下子顿住了动作,思考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无数人举着火把进入了帐篷,把里头照得明亮无比。
温浓本能遮住眼,好半天才放下来。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她浑身僵硬。
被布塞住嘴五花大绑的泰玲和她的贴身侍女们狼狈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大王妃心腹们,还有裴府那些杀气腾腾的侍卫们。
裴玉朝则站在较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