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鸿渐听了沈琼芝的话,面上毫无波动,似是在思索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道:“芝儿,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沈琼芝依旧冷笑:“孙家人一共一千个心眼子,你占一千二百个!和姚洪斗是你们孙家自己的事,别想拉我夫君下水。当年的真相你愿意告诉最好,不愿意我也可以找别人问,不是只有你长了嘴!”
孙鸿渐不太认可她的话:“你夫君?你们还没成亲呢。”
沈琼芝道:“左右不过是最近的事,又不要你送份子钱,你急什么!你要带着全家寻死我不拦你,在那之前趁早把源儿给我,我替你们孙家保留一点骨血,也算是积功德了。”
孙鸿渐垂眸,微微叹息一声:“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肯信我。”
沈琼芝皱眉:“知道就好。赶紧松手!我要回去了。”
孙鸿渐并没有松,反而笑道:“芝儿,我改变主意了。”
沈琼芝心中一咯噔:“什么?”
孙鸿渐道:“既然你不肯帮我,那我就亲自找裴翰林谈这件事。有些事他应该比你看得远,我想他会同意的。”
沈琼芝直觉不妙:“你什么意思?”
孙鸿渐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外面传来了沈云柏的声音。
“鸿渐,你可在里头?”
沈琼芝大惊,才要挣脱他的钳制避开,却不料孙鸿渐竟然直接推开了门!
屋内的情形就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外头的人眼前——
宽阔的袖子下看不清孙鸿渐攥住的动作,外人看来是两个人牵在一起,沈琼芝眼圈发红像是哭过,原本整齐的鬓间落下几丝凌乱的发,孙鸿渐的脸上则有一个微微发红的掌痕。
气氛骤然凝固,只有风声卷落叶。
沈琼芝傻眼了。
外头站着沈老太爷,沈云松,沈云柏,孙源,还有……裴玉朝?!
除了裴玉朝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其他人的下巴都几乎要掉在了地上。
尤其是沈老太爷。
沈琼芝长这么大,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父亲的眼睛能睁这么大。
孙鸿渐此时才松开沈琼芝的手,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方才换衣服的时候遇到了芝儿,许久未见就到房里说了几句话,让你们久等了。”
沈琼芝恨不得再给他脸上来一巴掌。
什么叫换衣服的时候遇到,还到房里说话?他这是故意掐头去尾,含糊其辞,唯恐天下不乱!
然而裴玉朝在场,此时他是外客,她不好对骂起来,只能一言不发懊恼跑掉。
一行人回到竹林后,原本热闹的氛围冷了大半,尴尬得让人无法呼吸。
沈云柏埋头喝酒,十分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多事。
中场歇息换衣的时候,孙鸿渐久不见回来,他有些担心,便派人去找。
那打探的奴仆说,孙老爷刚刚还在厢房那边,可现在没人了。好像有小厮在那附近隐约听到争吵的声音,还有挣扎的响动。
这下子沈云柏就更担心了,怕是遇到了什么不长眼的新下人起了冲突冒犯,赶紧亲自过来一间间房寻找。
另外几人听说孙鸿渐“失踪”,都觉得事情不小,跟着一道来了这边,然后就撞到了方才的一幕。
还好他提前遣开了下人们,不然那一幕传出去,小妹的新夫婿只怕又没了。
相比较于沈家人与孙源的沉默,孙鸿渐和裴玉朝倒是没有怎么受影响,依旧谈笑风生。
只是孙鸿渐脸上的掌痕实在是有些过于引人注目,让人很难忽视。
宴散时,裴玉朝对沈老太爷道:“今日承蒙府上款待,且是尽心开怀。改日我那边府里备一台戏酒,单请宴上这些人,望务必赏脸。”
沈老太爷听到这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堆笑道:“好说,好说。”
送走客人后,沈老太爷陡然变了脸,大喝:“去把那个死丫头拿了来!”
沈云松和沈云柏都为小妹捏了一把汗,可又不能不照办,只好去把沈琼芝叫来,又把下人们全部打发开,避免等会走漏什么风声。
沈琼芝才走进厅内,就差点被一个迎面飞来的靠垫砸到脸,为了躲避开头上的簪子都给晃掉了。
沈老太爷见一击不中,顺手拿起备用的竹条子满屋里追打沈琼芝,闹得一片鸡飞狗跳。
“爹,别打了!若是破了相,成亲的时候不好看。”沈云松和沈云柏心疼小妹被抽中好几下子,慌忙拦住老人家劝阻。
沈老太爷气喘吁吁骂道:“这样不知羞的东西,我可不敢再把她嫁出去了!平日里劝她复婚不听,还把鸿渐那孩子骂得和狗一样,私下两人倒扣了环了!死丫头,你今儿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打算?你是要吃回头草呢,还是要找那见不得人的相好?你要敢说都要,我打断你的狗腿!”
沈琼芝气急:“倒是让我有个说清楚的机会!一进门就打,还叫人怎么说?”
沈老太爷坐回椅子,骂骂咧咧道:“你说!但凡一句话不像样子,我接着打!”
沈琼芝平复呼吸,尽可能压抑下怒火,省略了一些不便开口的细节:“今日之事都是那姓孙的使坏,我本是路过,是他非把我拖到屋里去的,我挣脱不开,才给了他一巴掌。”
沈老太爷有些不敢相信:“鸿渐最是温文尔雅不过的人,岂会动这样的粗?”
沈琼芝冷笑:“这温文尔雅之人杀三堂叔的事才过去多久,爹这就忘了个干净了?”
这句话刺得沈老太爷面色一变,涨红了脸道:“那也不是你说的这样!他又不是傻子,在别人家里来强的,这闹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官职还要不要了?他要是做贼心虚,怎么会拉着你主动开门?”
沈琼芝道:“他可不傻呢,知道爹早被他收服,一心只护卫他。宁可怀疑自己女儿不规矩,也不愿意猜他半句不好!爹要是觉得我说的是假话,把他叫回来咱们对质一番就是了。”
沈老太爷眉头紧锁,半晌后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叫他来,肯定也是都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锅全替你背了。”
沈琼芝听不得这话,气得不轻:“爹这意思还是说都是我的错了?那我就赌个誓……”
沈老太爷赶紧拦住她的话头:“快闭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劳烦雷公来给你见证?我信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