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妖影石（中）
扬州，庐陵郡，西昌县。
六月底已是盛夏，蝉鸣之声笼罩着整个县城。
清晨时分带着些许微风，倒是还有一丝凉爽，才子仕女们起来的也挺早，不少人会呼朋唤友，大抵是为了避开正午那般的燥热，选择在这晌午之时乘船在赣江之上游赏，那渺渺靡靡的乐声自远处画舫上飘荡过来，翠绿的杨柳迎风拂手，入眼后给人的感觉，又是一番文墨隽永的景象。
文人雅客许是不如边境的一名士卒来的作用大，但在这江东之地，刘备的管辖之内，依旧能给这安定又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笔色彩。
赏乐游玩之余，这些舞文弄墨的才子佳人也会相互交谈一些天下大事，比如黄巾祸乱尚未平息，张角盘踞冀州；董太师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汉室危矣；秦建国占领蜀地，奉少帝为天子亦是正统等等，诸如此类。
就连江东之主的刘备，也同样逃不过他们嘴巴，多少也要品头论足一番，大抵上都是正面的，毕竟他们依旧能够在此悠闲度日，也全仰仗这位明主。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众多才子仕女当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生出不同的看法，好比刘备斩司马.懿的事情，重重的举起，又轻轻的放下，倒是颇有一些微词，仿佛不这般特立独行的说上两句，便不能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不过这些言论也就博个在一旁抚琴唱曲的佳偶的眼球而已，自然不会真的有人较真，更不会有人上纲上线的端着板凳坐他跟前理论，这种事情若是认真了，皮扯他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恐怕事情闹大了，传到了刘大人的耳朵里面，纵然他再开明，也得落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他们虽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却终究还有着一颗赤子之心，谈及理想抱负之时，无不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想法，心中亦是满腔热血，恨不得登上高位，指点江山一番。
苏卿苏继生颇有些文采，吟诗作对在众人之中算是翘楚，治世之理也懂一些，其他不说，做个县令身边的师爷倒是绰绰有余。
奈何他却心比天高，或者是身边的才子将他捧得太高，县衙师爷之职自然是看不上的。
平日里喜欢点评翠虎郡的治世之道，又将其与那孔孟之礼做比较，得出如何如何的结论，大有一副刘备若是不三顾而来，便是翠虎郡乃至江东的一大损失。
所以至今还游手好闲，说他一事无成也不算为过，好在家境还算殷实，祖辈也当过官，家中还有数顷良田，无论是租出去，还是自己种也能养他一辈子。
苏家不似商贾那些只靠铜臭堆出来的大户，官宦之后地位自然也比身边这些人要高上不少，所以才子捧也捧得甘心乐意。
此时画舫之上又谈论起了江东少主大婚之事，大婚之日他自然没去，恐怕也够不上资格，但口耳相传却是听了不少，首先是不信，这天下岂会有如此宏大的场面，再听就又是对翠虎郡如此大张旗鼓打上了铺张浪费的标签。
这番言论倒是让同船之人点了点头，也确有这般感觉。
苏卿倒是不在意旁人或当面或旁敲的吹捧他，许是被夸赞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仿佛本就应当如此。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众星捧月一般吟了一首既抬自己，又抬高周围人的诗之后，画舫便轻巧驶入了一个港湾。
这港湾的岸边便是赣江贡院，如今天下时有战事发生，科考之事早已停止，【孔子书院】的陶学名辛苦建立而起的科举也毁于一旦，这贡院便是当年太平盛世之时建造的。
如今没了科考，贡院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寒窗苦读的学子才女们心中不忍，便时常来此相聚，以缅怀当年科举制度刚刚兴起之时的兴奋，和感慨如今读书人没有去路的萧条与无奈。
当年汉灵帝在位之时，虽然同意了科举制度，但那时国库空虚，先帝又为了建造宫殿大兴土木，自然是没有多余的钱拨款创办学堂，修建贡院，贡院还是大儒生陶学名辞官之前，号召百姓捐款，他自己估计也掏空了钱囊，这才在天下各州各郡建造起来的，这赣江贡院便是其中之一。
赣江贡院并不大，较之南京的江南贡院自然是没法比，但占地也有五十余亩，其内的设施也一应俱全，斗拱飞檐，三层塔形的“明远楼”；考官与外帘官办公之地的“致公堂”；“衡鉴堂 ”与“戒慎堂”之间有一条木栏回廊相连，两侧有屋舍数间，房舍略矮一些，是掌卷、受卷、誉录、对读、弥封、公卷、巡捕、理事等职司人员办公及食宿之所。
而“衡鉴堂 ”再往里便是号舍，是给考生吃饭休息的地方，有上百间之多。
号舍与前排的楼社中间有一个院子，名为仕子苑，中间还挖了一口井。
贡院靠近赣江，吃水自然用不到井了，但寓意却是极好的，出钱又出力的商贾和大户人家，为了自己子女能够有一个好的兆头，便叫人挖了这口井，取名“前程井”，寓示着前程似锦的意思。
西昌县的学子们都喜欢在这个仕子苑内相聚，切磋技艺，弹琴作画，吟诗作对，好不潇洒。
以苏卿为首的学子下了画舫，走在两侧绿竹耸立的小路之中，边说边笑的跨过了“飞虹桥”，这石拱桥并不算大，下方是一条从山间潺潺流淌而下的小溪，溪水清凉透彻，倒是给这喧闹的夏日多了一份凉爽之感。
过了“飞虹桥”便是龙门了，入得此门便好比鱼跃龙门一般，只是众人却在门前停下了脚步，不由抬头望向了龙门之上的横匾，上面有着“康庄大道”四个大字，笔锋苍劲有力，正是当年大儒陶学名提的字。
只是如今匾上已经不知何时多了一些爬墙虎，大字上的金漆也脱落了不少，显得有些荒凉，但字体的本身却依旧存有一股凛然的正气。
苏卿等人只是定定的立了一会儿，贡院里面便隐约有丝竹、古筝之声，渺渺而来。
“怕是云怡姑娘她们已经到了，我们也快些进去吧！”郑烨说话的时候看向了苏卿，好似他同意了，众人才会继续前行一般。
苏卿收回了目光，大抵是听到了姜云怡的名字，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的长相本就十分俊俏，身上又有一股文人的洒脱，此刻一笑，倒是让一旁跟随的几名佳丽面色微红。
点了点头之后，便率先走了进去，步伐比方才略微轻快了一些。
于曼青看着苏卿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纵然自己在继生公子面前如何表现，怕是也比不过那姜家之女在公子心中的分量。
做学问之人，表露情意本就十分含蓄，于曼青却在抚琴唱曲之时，常常望向苏卿，爱慕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周围的仕女和才子恐怕都看得出来，偏偏苏卿却没有什么反应，到底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根本不在意，她也不清楚。
于曼青大抵是倾向于前者，但不可否认苏卿是格外欣赏姜云怡的。
叹完气之后，也跟在众人后面来到了仕子苑。
仕子苑内姜云怡以及陈家、李家、张家、黄家等公子小姐都已经到了，公子哥儿中基本以苏卿为首，而作为仕女的中心，恐怕只有姜云怡才能当仁不让了。
只是她为人十分低调，不似其他几家的小姐一般绫罗绸缎，衣着略微朴素了一些，但她的样貌却是相当出众，清丽雅致的瓜子脸，秀眉如黛，气质也是极为出众，此时坐在那儿静静地听抚琴，身影便给人一种淡淡如水墨般的感觉。
苏卿见到她之后，便打了一声招呼，见她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还微微点了点头，不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略微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纸扇折拢，迈步朝她走去。
“继生兄，你可算来了！”
谁知刚迈出两步，黄家公子黄立行将他截胡，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笑呵呵的说道：“陈望兄托关系拿到了翠虎郡的‘妖影石’，死活不肯拿出来，非要等继生兄来了才肯一起欣赏。”
然后转过头去冲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子哥说道：“继生兄来了，你还是快些拿出来吧！”
名为陈望的公子哥，大抵是关系与苏卿比较好，昨日得来“妖影石”也不忘与好友分享，今日这贡院相聚，也是他发起的。
见苏卿来了，便笑呵呵的与之客套一番，然后在黄立行的催促之下，这才将“妖影石”拿了出来。
“妖影石”终究是稀罕玩意儿，以前闻所未闻，自然引起了众学子才女的好奇，见它只是一个拳头大小不起眼的东西，就越发来了兴趣。
跟随陈望而来的书童早已有了准备，拿出一块一丈见方的白布，挂在了号舍的墙壁外面，下方用一根竹棍坠着，让白布不至于迎风飘动，也能显得更平整一些。
然后陈望就命稍懂武功的随从往“妖影石”内输入了真气，不多时不起眼的石头之上陡然放出了一道光芒，朝着白布投a射而去，白布之上渐渐出现了人影，还在里面晃动。
众人稀奇不已，这一颗小小的石头竟然有这般神奇的能力，尚未看清楚白布上的画面，便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就连性子比较淡薄的姜云怡也眨了眨美目，抚琴的手早已挪开，小嘴微张，惊讶的表情一览无遗。
啪.啪.啪……
“妖影石”之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动，再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配合白布上的画面，才知道，正是里面放鞭炮的声音。
很快，众人便禁声了，开始聚精会神的盯着画面，纵然有一两个性子活跃的，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也就安静了下来。
刘虎大婚的时间很长，留影基本上都记录了，甚至分成好几个视角，有婚礼进行之时的画面，有周围宾客贺喜的画面，有围坐酒席吃喝畅谈的画面，甚至还有从高空俯视整个典礼的画面……
这些画面联合在一起，怕是比别人两个婚礼的时长还要多不少，但这些学子才女却不舍得挪开自己的眼目，甚至有的双腿夹紧，扭动腰部坐立不安，也不曾离席，直到白布之上的画面终结。
“这……便是江东少主的大婚？！”黄立行嘴巴张了半天，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却只吐出了几个字，“还真是够奢华的。”
他们之前便已经听人说起过这大婚如何如何，但传播消息的大抵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估计也都是道听途说的，辞藻自然华丽不到哪里去，只会用一些“仙人盛宴”、“皇家大典”之类云云等夸张的描述，而真正有才学之人，如翠虎郡的官员，或者亲眼见过的文人雅士，自然不会这般说，也不会轻易去描述。
起初这些学子才女听后，大多都心存怀疑，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反应过来，刘虎的大婚，恐怕已经没有什么言语能够描述的了，而那些官员文士，估计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不去述说。
这般的场景摆在眼前，纵然是这群自诩才华横溢的才子仕女，也感觉到自己词穷。
恐怕黄立行的一句“奢华”的感叹，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苏卿回过神来，收起心中的震撼，暗暗吸了一口气，将纸扇缓缓摊开，脸上露出了淡漠的神情，“这刘大人如此宠溺刘虎，当真是世间少有啊！”
若是在平常，这话虽有贬低刘备的意思，却多少也会有一两人迎合，尤其是于曼青，但此刻却没有人接自己的话，莫不是还未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想了想，忍不住再次开口说道：“一场婚礼竟然操办的如此铺张浪费，挥霍无.度，若是将这些钱粮拿出来赈灾救民，岂不是更好？”
这时候终于有人搭话了，是郑烨，这个一直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小弟。
“继生兄，说的在理，只是……”
郑烨迟疑了一下，再次望了望没有画面的白布，继续说道：“只是这钱粮都是刘大人的，如何使用，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他的这话并没有反驳苏卿的意思，语气更显的无奈，但不知为何，苏卿心里却略微有些不舒服，再次说道：“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刘大人既然是咱们江东之主，当以百姓为首，如此大肆铺张，难保仁义之名，甚是不妥啊！”
“苏公子未免有些言过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姜云怡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柔，说话之时并没有一直看着苏卿，似乎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而是轻轻抚动了一下琴弦，音节由低到高，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然后才浅笑了一下说道：
“众所周知，翠虎郡的钱财大部分都是从其他诸侯势力中赚得，这些年下来都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如此才有我们江东之地的安定繁荣，少主大婚的花销，恐怕不及万一吧！”
说到这里，她话锋也微微转了转，“不过这大婚确实夸张了些，真不似刘大人的风格，只是钱财终究是翠虎郡的，如何使用，我们也不好过问。”
姜家小姐的性子素来比较平和，纵然是观念不同，一般是不会反驳的，纵然开口了，也会轻声细语，说话之时拿捏的极有分寸，不会让人感到没面子。
只是此刻涉及到了翠虎郡和刘备刘大人，言辞上稍稍多了丝肯定。
姜云怡愿意跟自己闲聊，苏卿自然是十分欢喜，只是自己的话被反驳了，难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平日里会替自己说上几句的于曼青，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一句话也没有，十分安静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的去看“妖影石”，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观点不同，大家一起讨论本是十分正常的，苏卿有很多话可以辩驳回去，可是想到这般做便落了下成不说，甚至会引得美人不喜，也就闭上了嘴巴没有多说，不过对刘虎大婚的事情越发不以为然了起来。
姜云怡说完之后顿了顿，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喜色，“说到刘大人，小女子也从家父那里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借着今日大家都相聚于此，就一并说了吧……听闻刘少主大婚之日，陶师也来了，还说起书院和科考之事，刘大人可能会恢复科举制度！”
这话一出，众才子仕女眼睛不由微微一亮，“此事当真？！”
“家父与简雍简大人算是旧认，应当不会骗家父。”姜云怡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而且我还听闻此次恢复科举制度，不但男子能够参加科考，就连女子也可进入仕.途。”
科举制度实行之时，陶学名曾向汉灵帝多次提议让女子入仕.途.的说法，然而并没有通过，大抵是女子当官的事太过骇人听闻了，满朝的文武百官自然极力反对。
女子的地位低下，甚至以前让她们进入书院学堂都不可能，习字也只是在家中父母教导，先帝能够同意女子入学堂，已经天大的恩赐了，或许那时候的汉灵帝是受够了陶学名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言，所以才答应的。
现如今刘大人竟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无疑是对天下女子的福音，最起码也是江东女子的福气。
这个消息无疑让众人兴奋了好一阵子，科举制度的重启，着实解决了这些学子们的前程问题，再也不用靠关系或者凭运气才能有出路了。
寒窗苦读十余载，却抵不过有关系的人说一句话，谁又真的愿意碌碌无为一生！
苏卿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对于刘备重启科考，心中也甚是欢喜，但对女子可入仕.途之事，却多少保留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让她们读读书写写字，培养一些同样的兴趣爱好，确实不错，若是让她们也进入仕.途，跟男人们一起同朝为官，根本就是有悖常伦礼教。
男尊女卑的思想并没有因为女子开始进入学堂而有太大的改变，如今刘大人这么一弄，心里忽然多了一份落差。
并不是只有苏卿自己是这么想的，恐怕陈望、郑烨、黄立行等人心中大概也有这样的想法。
一场聚会在才子犹豫，仕女欢喜的状态下结束了。
姜云怡走出龙门之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横匾之上的爬墙虎，原本已经干枯的茎藤之上，又生出新的叶子，翠绿翠绿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跨过“飞虹桥”缓缓离去。
潺潺而流的山溪依旧发出“叮咚”的响声，欢快的奔向赣江，最后一同奔赴大海。
“继生兄，现在时辰尚早，回家也是无趣的紧，不如去‘凤来阁’坐坐？”陈望等一众才子落在那些佳丽的后面，许是感到有些闷吧，毕竟现在依旧是炎炎夏日，便提议道。
苏卿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
“凤来阁”坐落在百花街最中心的位置，占地近百亩，比之赣江贡院足足大上了近一倍，楼阁更是高达五层，与周边的商铺酒楼比起来宛如鹤立鸡群。
能将青楼建的如此有规格，翠虎郡内的也大概比不上，恐怕只有佣兵镇的千香阁才能与之媲美。
当然翠虎郡内的青楼并不是做不到这个样子，只是刘备并不喜欢亦或者是张翠花不喜欢，没有完全剔除掉青楼也只是顺应时代，但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展，大概是不可能的。
而千香阁则是一群有钱人慢慢堆积起来的，规模大抵上已经是天下之最了。
然而“凤来阁”却丝毫不逊色，甚至论资历，千香阁至多是暴发户，而“凤来阁”才是青楼界的豪门，历史可追溯到西汉时期，就连名字的由来也有一段故事。
西汉时期，汉武帝刘彻是汉朝当中非常伟大的一位皇帝，在位之时，做了数间历朝皇帝都没能做到的事，加强集权、独尊儒术、币制改革、首开丝路、开疆拓土、建立年号等等，世人说起武帝之时，都说他的成就仅次于高祖皇帝之下。
成功的男人背后总会有一个女人，譬如现在的刘备和诸葛亮，他们背后就有张翠花与黄月英这般的奇女子。
一国之君的武帝刘彻，更是如此，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卫子夫便是他背后的女人，同时也是皇后，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替武帝分忧不少，这才成就了武帝的伟业。
而卫子夫的出身却不好，乃是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府上的歌姬。
有传言称，卫子夫幼年之时曾流落江南，就在这个当时名为翠云轩的“凤来阁”内做打杂的小婢女，在此习得技艺，后来遭逢洪灾，青楼的姑娘都走散了，这才遇到了平阳公主。
传言始终是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清楚，但翠云轩后来更名为“凤来阁”便是因为卫子夫皇后，说是有凤凰来过的地方，这普天之下敢称龙称凤自然是皇上和皇后了。
真与假不仅无从考究，也不会有人太在意，不过更名之后，也不见朝廷有人来寻这青楼的麻烦，兴许是真的吧！
但“凤来阁”倒是因此越做越大，远近驰名，时常有身世显赫的达官贵人来此寻欢作乐。
这里的花销自然也不小，几千铢钱估计也就是够喝一顿花酒的。
好在苏卿、陈望家里也算富裕，虽然比不得那些挥金如土富豪商贾，但偶尔来喝上一顿，倒也不至于倾家荡产，何况陈望能如此之快就拿到“妖影石”也绝非普通人家的公子哥。
黄立行和郑烨两人却是第一次来，以他们的身家来这里一趟，说不得真的会一贫如洗，以后恐怕连吃糠咽菜都未必有。
风.流才子风.流才子，既为才子，岂有不风.流的道理。
这些烟花之地自然是免不了要去的，只是以前都是一些规模比较小的青楼，比如醉生楼、凝香馆、红尘居等地方，小是小了一些，却喝喝酒听听曲，甚至兴趣来了，写上一两首自以为不错的词曲，让歌妓按照词牌唱上一曲，也十分的逍遥快活。
但今日算是沾了苏、陈两大公子的福气，能来这“凤来阁”见识一番，自然是有些兴奋，至于这两大公子为何如此大方，许是因为科举制度恢复，又或者是跟自己一样为女子入仕.途而烦恼，亦或者是被“妖影石”刘少主大婚给刺激到了，总之什么都好，能来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凤来阁”有五层，一层是歌舞艺妓表演的台子，一般不坐人，当然也有一些爱好特别的人，愿意在一楼观看歌舞，至于是不是真的在听曲赏舞，那就两说了。
二楼三楼是普通的客人，经常高朋满座，苏卿和陈望也就只能带着他们来这里，至于四楼那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而五楼恐怕不是有钱就能够上去，到底需要什么资格，黄立行和郑烨也不清楚，或许是刘大人那个级别的人物吧！
如此规模的青楼，房间自然不少，但却不在这里，而是二进院内，那里才是这些来喝花酒之人最喜欢的去处。
不过去那里的路却是用铢钱生生铺开的，估计两大公子都没去过，黄立行心想着要不要借尿遁或者喝醉酒走错路进去看一眼，听听动静也好，想想就觉得心旷神怡。
呸，真是有辱斯文，险些丢了文人的气节！
想法一出来，立刻被自己否决了，黄立行晃了晃脑袋，跟着苏卿他们上到了三楼。
在东南角的位置落座之后，满脸胭脂粉的老鸨花姐便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苏公子、陈公子，有些日子没来了，是不是嫌弃花姐这里的姑娘不漂亮，还是另有新欢了？”
花姐说着整个人靠在了两人的身上，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依然风韵犹存，一颦一笑之间隐隐还有当年花魁的影子，胸前的两坨山峰紧紧的挨在两人的胳膊上。
黄立行忽然觉得被这里的老鸨说一句“有些日子没来了”的话，显得格外有成就感，心想着若是以后考取了功名，砸锅卖铁也要再来一次，听听这句话也好。
苏卿和陈望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笑呵呵说道：“花姐说笑了，近日有些琐事，所以就没顾得上，一切照旧吧！”
花姐娇笑着应了一声，挪开了身子之后，便招呼几个陪酒的姑娘，“小青、小红，你们好好的陪着苏公子他们。”
说完之后，还不忘向黄立行和郑烨抛了个媚眼，这才缓缓离开。
文人与富豪的区别大概就是风.流.的儒雅和粗俗的区别，同样来这烟花之地喝花酒，富豪便会一把抱住陪酒的姑娘，有多大劲就用多大劲在她们的胳膊大腿上来回揉搓。
而文人就会儒雅很多，甚至会念上一首诗，等到根本听不懂的姑娘们绞尽脑汁夸赞一番之后，才会举杯上手。
在这里喝花酒的，除了抱姑娘，更多的还是欣赏一楼的歌舞，无论是花魁还是头牌，都会在这里表演。
然而今天却有些例外，一楼的台子上始终没有人，反而撑起了巨大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