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局
刘备虽然说凶手就在这公堂上，却没有指名道姓，但这时他双目如电，紧紧盯着唐家老太公，所有人都清楚刘备所指谁——就是唐家老太公。
“住口！”
“你找死！”
“污蔑太公，我唐家绝不饶你！”
堂内顷刻大乱，在刘备话音落地之后，之前那几个唐家子弟便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撕碎刘备。
然而这里毕竟是县衙，是公堂，当场便有官差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们居然还维护这个贼子，你们官府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放开！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收拾。”
县太爷面色煞白，仿佛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一般，手指头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指着刘备酝酿了半天，最后才憋出来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乃至于跟刘备一行的阮雪等人都懵在了原地，对这个答案表示难以置信。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一个月来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所以承受不住得了失心疯？
几人心中忍不住这么想，一时只觉得前途堪忧。
唯独马忠君和秋娥两人，脸上的神情不同。
但和秋娥的坦然自若，马忠君的眼中反而露出挣扎。
而堂内尚且如此，更遑论堂外群众的反应了。
“可笑，这刘义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会怀疑唐老太公。”
“定然如此，否则，岂会在这公堂上，像个疯狗一样乱叫。”
“别太靠近，万一这疯狗惹急了眼，说我们是凶手就糟了。”
乱哄哄的如同菜市场一般，而在这种全场沸然的情况下，身为当事人的唐老太公却反而是最为淡定的一个。
他只是微微愣了愣之后，便哑然失笑，道：“你说我是凶手？”
“我何时说您老是凶手？”
此时刘备装作吃惊的样子，矢口否认。
“……”
公堂之上，再次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知刘备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刘备话锋一转再转，淡然开口：“若唐老太公想不打自招，那此案便可就此了结。”
“……”唐老太公有些微怒。
这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啪！”
县太爷的惊堂木再此响起，他烦透了刘备这故弄玄虚的样子，“刘义，公堂之上岂可戏言，你到底有没有查出凶手，还是故意拖延时间？”
一击惊堂木，唤醒唐老太公的理智，心中怒气渐消，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来到堂前，说道：“既然刘义士有怀疑老夫的想法，那老夫想要安然看戏是不成的了，也罢，既然如此，我也就下场活动活动筋骨。”
“如若刘义士拿出证据，证明凶手是我，老夫自当伏法。如若拿不出证据，想要再请老夫回到座中，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堂上的县太爷一时间只觉得亡魂皆冒，坐立不安，下意识的便想要起身，然而刚欲动作，却反而被当事人给拦住了。
“无妨，既然我现在也牵扯到了其中，那么身为嫌疑人，遵守规矩，下场也就下场了，你是县太爷，还是好好审你的案子吧，一定要秉公办事。”
一番话下来，县令无奈又坐了下去，只是忍不住狠狠的瞪了瞪台下的刘备，几乎咬牙切齿，道：“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定然要你好看。”
先是旧案忽然被翻出，再是后来一系列的案子，乃至于现在连唐家也拖下水，自从碰到刘备之后，他就没有过一件好事。
但是他现在却不得不忍着。
唐老太公的举动，不仅让县令心中不忿，就连刘备心中也暗自心惊。
刘备心中自然知道唐老太公就是凶手，手中也有一些证据，但不足以定唐老太公的罪，本想使诈，让唐老太公自己露出破绽。
可唐老太公的稳如泰山，让他心中已经有了疑虑。
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刘备再次在心中推测唐老太公是凶手的理由：
所有的查案都有一个假设，刘备就是从假设唐老太公是凶手开始的。
首先是雷家十三口，唐老太公杀他们的理由应该就是雷火珠的炼制方法。
然后是杀死知晓事情始末，并且加害阮雪等人的吴江，而任鹏飞也同样如此。
所以他们的死前的状态很奇怪，就是因为唐老太公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再是李飞霜杀死陈管家，也被陈管家的父亲看见。
那么李飞霜就是替人顶罪。
他为什么要替唐老太公顶罪，刘备猜测是因为他和唐老太公是师徒关系。
最后唐老太公不放心李飞霜，并且避免暴露身份，就用毒杀了李飞霜。
唐老太公为什么会指法，记得听唐宅的护卫提起过，唐老太公年轻时外出游历，回来功夫就已经到了小宗师境。
所以刘备断定唐老太公会指法。
那唐老太公为何要杀自己的兄弟，刘备猜测是唐家二太公发现了唐老太公的秘密，所以招来杀身之祸。其中的原由，不会超出猜测太多。
接下来只要搜唐宅和唐老太公的身上，那雷火珠的配方一定还在。
这就是关键性证据。
而当初刘备借用唐老太公之名，强行重新审案，唐老太公也是想借自己的手来给他洗脱罪名。
这一切串联起来，一切都说得通了，然后就是关键性证据，如星爷电影《九品芝麻官》中的情节一般，逼唐老太公出手，并且用出指法。
刘备就可上前，提起惊堂木照着唐老太公那张老谋深算的老脸上拍下去，大喊：“常威，呸，老杂毛，还说你不会指法？”
一切的一切，都在刘备心中演练无数次。
他要的是唐老太公的惊，他的奇，他的慌，他的狠，他的怒！
然而唐老太公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慌，反倒有恃无恐。让刘备心中再次起疑，内心动摇。
“不，我的推理没有错，凶手百分之百就是这老匹夫，可是……”刘备心中已经有些慌乱，心念猛然一动，他明白了唐老太公为什么如此气定神闲。
因为唐老太公不怕，对，丝毫不惧刘备拿出那些所谓的证据。
即便证据再有力，县令会如何判？县令衙门会站在刘备的一方？
可笑，刘备来此不过一个月有余，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凭什么让县令站在自己这边？
刘备确有自己的聪慧，但并不是大智慧，如果从一开始他就认清唐老太公是凶手，那绝对不敢借唐老太公的威名，来对县令打压。
并且现在也将县令得罪的死死地。
虽然这个县令显然也不喜欢唐老太公，但他同样不喜欢刘备，这小子初来乍到就这般目中无人，岂能留他。
别提什么弱者抱团，战胜强者的说法。
如果刘备查不出真凶，说明没本事，当然可以帮一把，但查不出来，又有什么理由相帮？
如刘备查出来了，那刘备也是个人才，这种人一旦强大了之后，一定骑在县令头上作威作福，那时处境不必现在好。
不要怀疑县令之智，在这乱世将起的世道之中，他能座上县令的位置，绝对有他的头脑在。
再反过来，刘备不用唐老太公来打压县令，也同样救不出老三张飞等人。
更没有后来查案一事。
所以，从一开始，刘备就已经陷入了死局，但那时，他没想到这一点，后又被时间所制，知晓凶手就是唐老太公之时，急于回来复命，也没心思深想。
直到这一刻，刘备这才幡然醒悟，此局一开，已然满盘皆输。
自己这边有秋娥，初级小宗师境，伤势未痊愈；阮雪，初级小宗师境；张飞，二流高手巅峰；剩下刘备、马忠君、狄飞、葛妙，四个人不过三流水准。
而三四十年前的唐老太公已然小宗师境，现在呢？
保守估计，也是中级小宗师境的高手，怎么打？又怎么逼他出动指法的功夫？
县令府衙中皇甫兄弟也是初级小宗师境，他们会帮谁？
刘备不敢赌，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不敢拿张飞等人的性命出来赌。
这便是他逞能，所犯下的错误。
死局，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死局。
这局并不是破案，而是看谁人的势力大，谁就是赢家。
死局，有没有解救之法？
有！
但并非是现在。
是从最初，刘备就不应该接下这案子，而是暗中调查，然后证明张飞等人无罪。
更加不该定谁的罪！
一失足成千古恨，刘备心中万分自责，也痛恨自己势力不够大，更加痛恨自己没练好武功，如果他有大宗师境的修为，像吕布、霸王等人，何必怕眼前这些杂碎。
想到此处，刘备心中淤气成结，悔不当初！
“啪！”
惊堂木再起，犹如一把重锤，落入刘备心中，他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险些因此晕眩栽倒。
“刘义，你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被唐老太公言中，你没有任何证据？”县令心中冷笑，“如再拿不出证据，我定然将尔等收监，再定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刘备面色苍白，唇齿颤栗，看向唐老太公。
这老狐狸面露阴笑，却虚情假意的嘘声长叹：“后生啊后生，你既以言明老夫是凶手，但却拿不出证据，老夫可以不计较。但你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堂外围观百姓纷纷左顾右盼，话中均是夸赞唐老太公的深明大义，从善之举深入人心。
堂内唐家狗腿，深知自家主子话中的意思，怒道：“刘义小儿，快快跪下磕头谢过我家老爷，否则定不轻饶。”
“就是，下跪认错，否则天理难容！”
这样扰乱公堂的举动，县令却不是用惊堂木，可见他已经站好了位置。
刘备知道，不能跪。
一旦跪下，不仅以后永远无法再找唐家的麻烦，而自己也将会受到千夫所指。此事一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不跪，同样是死！
兴许跪了，还有一线生机。
刘备咬这嘴唇，已然见血，回望众人，心中虽然有千般不屈，但双膝却不自觉的下沉……
“且慢！”
忽闻堂内一人叫道，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马忠君上前一步，朗声阻止。
“啪！”
迟来的惊堂木拍出了县令的愤怒与烦躁，厉声道：“又有何事？”
“刘义刚才说，凶手就在这公堂之上，什么时候说过凶手是唐老太公？”马忠君反问道。
他说的对，刘备从没说过。
如果只是让刘备免于下跪羞辱，这话没问题，虽然百姓仍会对刘备唾骂，但眼下之辱，倒是可以躲过。
但之后呢，刘备依旧说不出谁是凶手，结果同样毫无改变。
刘备知道马忠君为了保护自己，心中更是过意不去，看向他时，眼中的悔意，险些催发那千古不曾再有的帝王泪腺。
“本官已不想再浪费时间，那刘义倒是说凶手是谁？”县令再次问话。
马忠君望着刘备，脸庞露出笑容，像是在校园宿舍中，同时端起两本“旷世绝学”一般光彩夺目。
刘备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等他开口阻止，马忠君已然张口直言：
“刘义没说谎，凶手就在这大堂之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