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日有些忙，才来迟了些。”
程阮低下头，有些愧疚。
他不知道季白会这样等着他。
程阮不敢去看季白黑暗里注视着他的眼睛，头垂得低低的，没有再多言语。
季白见程阮低下头不讲话了，以为他上次出去后出了什么事，或是被那群吸血鬼为难了，眼中出现了些许急切：
“上次，你被发现了吗？”
“没，没有的。”
程阮见季白会错了意，连忙摆手解释道。
为了让季白别再胡乱猜想，程阮赶紧几步走到季白面前，蹲了下来。
看着季白那条伤腿，指了指，抬头问道：
“别光问我，你的伤这几日怎么样了呢？”
季白其实这几日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大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经过及时处理缝合，加上身体里特殊药物的催化，基本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但伤好了，程阮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了呢？
季白思索着……
那就，
当做它还没有好吧。
季白睫毛颤抖了两下，垂下眼眸对程阮说：
“还有些痛。”
脸上的表情清冷中带着些不习惯撒谎所以出现在脸颊上的微红。
程阮皱眉，
难道是暗牢里空气太潮湿，
细菌滋生，又不太通气？
加之季白的伤势确实很重……
一时程阮觉得自己眼前仿佛能看见季白的腿上伤口糜烂，脓血不散的样子。
腿上……应该直接将裤子卷起来就好。
他立刻准备去卷季白宽大的裤脚，想要看看伤口现在怎么样了。
“我看看。”
季白没有阻止，只是靠在墙上，看着程阮的动作。
程阮急切地样子，看得季白心里暖暖的。
清冷的面庞也缓和了几分，眉头挑起，季白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被他这样关心着的感觉。
真好……
裤脚到膝盖上后，程阮更加小心翼翼。
屏息凝神地拆开纱布，
直到那个被缝合的巨大伤口显露在眼前，程阮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季白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
说话的声音也带上几分愉快：
“看起来，好了不少。我还担心你的伤口会感染呢，没想到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程阮的笑很有感染力，
季白也笑了：
“这多亏了你，不然我也没有把握可以安然活到现在。”
“嘿！那可不，以后好好报答我啊。”
程阮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季白的肩，调笑着。
见季白似乎真的开始思索如何报答他，又连忙笑着说：
“开玩笑的啦，你好好的就行。”
季白回过神。
程阮看到他的伤口好了……
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了呢？
程阮此时已经拿出了下午从城堡的医生那里拿来的特效药，给季白的伤口上涂抹着。
他也是在和老管家聊天时知道的：
如果城堡里的人类仆役不小心被抓伤，都会去城堡的医生那里去取这种特效药来涂。
程阮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想到了季白。
赶紧就去找医生拿了药。
这药很珍贵，程阮一番软磨硬泡，还编出了老管家受伤的理由，才拿到了小半试管的药水。
所以一点都不能浪费。
借着昏暗灯光下，程阮离得很近才能将药水准确涂抹在伤口上。
季白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生出好些不舍。
“你一会就要走吗？”
程阮没有察觉到季白的情绪，低着头继续专注干着自己的事，顺带回答道：
“对啊，给你换了药，我就要回去了。”
“能不能……能不能今日多陪我一会。”
“嗯？”
程阮抬起头来，手的动作一抖，药水涂出去了些。
他看向季白，对他的话很是惊讶。
按理来说，季白的人设好像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啊。
季白的眼神有些躲闪，看向程阮解释：
“好久没见能说话的人了，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程阮没有立刻回答，
可……
算了，沈叙言有催眠，问题不大。
季白的情绪波动攻略还能这个时候一起做了，
直接一石二鸟。
程阮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好吧，但就一会啊，晚了会被发现的。”
程阮低头继续自己的动作，头一点一点地和季白强调着。
程阮视线未及的地方，季白眉眼似是冰雪消融，盯着程阮的一举一动，神情里皆是温柔。
“嗯。”
程阮涂完了药，和季白一起靠在了墙壁上。
暗牢里安静得可怕，即使现在是白天，这里依旧阴冷黑暗。
程阮向季白那边更靠近了一点。
季白低头，就发现了自己的胳膊上跨上了一只手，扭头看向这边，
就看到了程阮黑白分明的杏眼眨巴眨巴，眼里似乎只有自己的影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季白舍不得移开，程阮却没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问题。
只有这么近，才能看清季白的表情。
程阮问季白：
“关于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和我讲讲吗？”
“我啊，我的日子太平常了，没什么意思。”
季白的身份很复杂，他告诉程阮组织里的尔虞我诈，也不愿意让程阮知晓和平表面下这个世界真正的黑暗和残暴。
即使他不清楚程阮在血族中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但从他们的相处中，
他相信，程阮见到血都要害怕的性格，肯定不会参与到血族的阴谋中来。
“我想听听嘛……”
程阮扁了扁嘴，晃动季白的手臂。
季白笑着揉了揉程阮的头发，只是不说话。
程阮停下了晃动的胳膊，又去整理季白身上扎着的草屑。
不一会儿，他就困了。
脑袋靠着季白的肩膀，眼皮一垂一垂的，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起来。
在程阮半梦半醒之间，季白问出了自己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明白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来救我呢？”
“因为……我见你第一面时，就喜欢上你了呀……”
程阮记着“程阮”原本的感情线，嘟囔着回答。
被枕着的季白身体僵住了……
原来，那天在林子里的，真的是他。
他低头看着那个靠在自己身体上的柔软少年，眼里有些迷茫的喜悦：
喜欢——
程阮喜欢我吗？
他第一次因为自己好看的皮囊感到庆幸，毕竟它是让程阮一见钟情的原因。
季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动的声音，
这声音在这里，太明显了。
他用手去摁，怕吵醒了离他心口只有一个拳头距离的程阮。
但心动是摁不住的啊……
反而跳动得更加有力了。
季白想，
他坠入爱河了。
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在这座阴暗的牢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