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容
墨忧澜一大早便冲进了太后寝宫,身后的侍从宫女步伐凌乱,只有李萧炎镇定自若,不紧不慢跟随墨忧澜一路到了寝宫中的凉亭,太后墨天命早早就在此处摆下棋局,思虑良久还未落子,身边东方姐弟亦是寸步不离。
“太后,是你让国师带皇兄去的?”
面对墨忧澜的质疑,墨天命并未回应,墨忧澜对于墨天命的沉默,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上前掀翻了墨天命的棋盘。
“太后!朕问你!”
墨凌不可能会知道前线的战局,也不可能知道赵魏临时调动了薛祁,控制了忧雪,让谢云赴死,如果墨凌知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手眼通天的白初月才能办到。
东方绣默默地走向散乱一地的棋盘,伸手捡起,墨忧澜转头,怒声道。
“谁让你捡的?!退下!”
“陛下。”墨天命轻声说道,“小绣,快一点。”
“是!”
“陛下,小绣是我的侍女,她和小朔只听哀家的命令,不用为难他们,看来陛下应该是为凌儿的事,一夜未眠,早早就来这儿要来质问哀家。”
“是啊,朕想不出其他可能了,您知道皇兄现在怎么样了吗?您为何要让凌王冒险?不是说好了,让朕来处理吗?”
等东方绣重新摆好棋盘,太后便让他们都离开了,包括李萧炎。
“坐吧,忧菲。”
听到墨天命喊着忧菲二字,墨忧澜有些恍惚,已经多久,这个面前的女人未曾叫过她的名字。
忧菲,忧,物是人非,她是墨天命的心病,或者说心病之果,她是皇夫所生,那个人人都知晓的不受宠而郁郁而终的皇夫,可怜的是她的父皇,而她亦不能忘怀,她不止一次问过面前这个女人,她的父皇为何而死,但是只要一提及怀苍这个名字,墨天命就会变得非常可怕,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扔出去都是常态。
墨忧澜坐下来,这次,她终于要和自己谈心了吗?就因为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吗?
“陛下觉得,如果是我,我会舍得吗?”
墨天命的反问,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她也想过,墨凌和墨平一直是墨天命最疼爱的孩子,墨天命不会无缘无故让墨凌去战场上送死,但是……
“已经发生了……”
“情况有变,事态并不是由哀家控制的,是白大人的决定,而且是墨凌自己找的白大人,这事白大人已经和我说过,墨凌实在放心不下已经对他交心的谢云,哀家,并未参与。”
墨天命落下黑子,示意墨忧澜走子,墨忧澜只好和墨天命对弈相争。
“那也就是默认了,真是奇怪,既然舍不得,为何不阻止?您不是一向最看重凌王和平王吗?”
看来墨天命还是不敢提及她父皇的事,在整个墨容看来,她父皇的秘密就是整个墨家和修罗刘氏的秘密。
“陛下这是在不满哀家吗?”
“是啊,太后对朕一向不满,朕偶尔不满一次又如何了?你从来都是这样,一意孤行。”
“哀家的一意孤行才成就了现在的墨容,哀家何错?”
“那忧竹呢?今时今日,你不敢想起过父皇,你可曾想起过她?她又有何错?凭什么她一出生就只能成为牺牲品……”
“哀家是为了你!为了墨家!”
墨忧澜的步步紧逼,让墨天命一味地防守,当墨忧澜提到忧竹时,墨天命沉浸在棋局中不能自拔。
“您……终于……承认了,如果我今天不趁着这次机会,您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她的父皇是太后的心结,而不是她的,她从出生就没见过她的父皇几面,而是住在修罗刘氏,萧炎的师父正是刘氏家主刘昊。而她的心结正是她的胞妹,墨忧竹,那个一出生就不存在的人,与她血脉相连,心灵相通的妹妹,而她和萧炎的相互选择也是因为,他们都感同身受,但明显萧炎要比她和忧竹幸运的多……
“你,知道多少?”
墨天命停下手中的棋子,看起来有些紧张,又还有些怒色。
“如果您不打算说,那朕也不会再问下去……”
墨忧澜在给墨天命一个机会,一个母女谈心和解的机会,但是随着墨天命没有犹豫地落下仍然防守的白子,墨忧澜就知道这局已经打完了,平局,她不能再进,而墨天命也不用再退。
“好,真好,太后娘娘,你可以不爱我父皇,但孩子终究是您的,她怎么样也不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奴才得罪,太后,陛下,该上早朝了。”
李萧炎的出现,让母女俩之间紧张的气氛打破,墨忧澜尽力调整情绪闭眼问道。
“白国师呢?”
“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墨忧澜没再看墨天命,她怕自己真的沉不住气,坏了自己的大事,而墨天命心怀愧念,只得在墨忧澜快要走出凉亭前轻声说道。
“我只能告诉陛下,她还活着……”
幽兰宫
刘幽蓝正亲自看守着被关在房间的楚歌郡主,不过,墨楚歌很不听话,所以刘幽蓝不得不亲自看守,只有他在时,这位小祖宗才能安静下来。
“殿下,你就放我出去吧,楚歌求你了,殿下你不是说,会罩着我吗?我现在不想在这儿,我想出去,求求你了。”
“楚歌,我也不想关着你,但是你还是待在我这里比较安全。”
“为什么?!”
“我知道,你冒充忧雪是为了保护卫公子掩人耳目吧?要是那些朝中大臣知道,他们又会怎么议论卫公子呢?你们之前本就有着丑闻,如若被别人知道,岂不是要坐实?那卫公子该如何在京城立足呢?”
墨楚歌不得不承认幽蓝殿下说的都是有道理的,她已经给慕哥哥惹了不少麻烦,她也知道的,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是,是楚歌错了,让殿下为楚歌烦忧……”
“楚歌,你不用担心,卫公子已经没事了,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我也知道,你这样也是随你母亲,你也不要怪平阳王平日对你苛刻,时不时也这样关着你,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平阳王也是为了你好。”
“殿下知道我母亲?”
“知道一点,平阳王妃,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陆梅吧?松林殿下的表妹,也是北域陆家的小姐,跟着松林殿下一起嫁入墨家。”
“那殿下可否告诉我,关于我娘的事,平时爹都不许我提,家里人也不敢说,除了生前母亲给我准备的出生礼,我一点都不知道……”
刘幽蓝见楚歌这孩子也是可怜,陆梅当年难产而死,还没来及亲自看一眼她的孩子就撒手人寰,便也说出了他所了解的。
“好吧,当初,陆梅小姐来时,太后本着尊重陆小姐的意见,让陆小姐在众多墨家子弟中挑选一位作为夫君,而陆小姐选的第一个人选就是年轻气盛的凌王,而当时因为凌王已经有了凌云之约,所以太后没有答应,就因为这事,陆小姐闹了好几个月才消停,后来陆小姐闯了祸,是平阳王墨岳,也就是你父亲帮忙解决的,所以陆小姐就顺理成章做了平阳王妃,也就是你的母亲。”
“原来我娘和我爹并不是指腹为婚的啊?我还以为,他们是被婚姻硬绑到一起的呢。”
“这个,也不是没有道理,依我看呢,平阳王妃呢,一开始应该就是因为不乐意赌气才会选择成为平阳王妃的,所以才会有他两人感情不和睦的流言,当然,这也是一种猜想,毕竟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具体缘由估计也还得是你爹平阳王才能得知了。”
墨楚歌听了刘幽蓝的话,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明明是自己做错事了,自己还腆着脸向殿下问她母亲的事,想到这儿,她不安地问了一句。
“殿下,长公主她,还好吗?”
听到楚歌询问忧雪,刘幽蓝瞬间变了神情,脸上尽是担忧的愁容。
“本来是要回来的,结果,路上又出现了意外……”
金銮殿
殿下的重臣忧心忡忡,面露难色,直到高相到殿时,大家才舒缓心情,高相外出东域已几月有余,于昨日傍晚才正式到达京城,宛如救星。
“微臣参见陛下。”
墨忧澜扶额垂首,只是摆摆手,让高居正入位,高居正瞧出各位同僚的眼神,只好做这个开山者。
“陛下,没想到微臣此次一去,却不知热闹的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微臣连夜赶回京城,已耳听只言片语,不知可否有人为我等详细道来。”
“中原已降,赵魏逃脱,薛家后人薛祁杀害凌王,彼岸公主令其死而复生,流言四起……”
沈重率先发言,他不像高居正,他是状元之才平步青云,而高居正代表的是北域高家,名门望族,一路提拔而官至丞相,比他坐的久,坐的稳,但对于沈重来说,虽然没有跟这位高相打过什么交道,但是总比谢月瑶那个讨厌人的老太婆好多了,而且他听说高居正也不太满意居功自傲的谢夫人,是友非敌啊。
“彼岸公主?”
“正是长公主。”
“凌王被害,怪不得,谢老夫人不在场啊。”高居正看了看殿上的白初月,心里想到,这家伙没来多久就祸事四起,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得亏他留了和心眼在东域探了点虚实,继续发话道,“应该,还不止这些吧,听说京城来了许多不速之客,李处长可有听说?”
“当然,微臣已查明,大部分露头的都是探子,来自西域鬼王谷,意图在京劫持长公主被臣等手下发现,也正是因为如此,微臣才会派人接送长公主等人回京。”
“所以,两位公主失踪,李处长,是要担下这责任了?!”
李萧然立即跪下请罪,说道。
“是微臣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墨忧澜仍未抬头,只是轻声喊道。
“萧炎。”
“是!”接收到墨忧澜的指示,李萧炎立刻反应,对着自己的胞兄说道,“此事非李处长一人之责,李处长不必自揽全责,来人,带莫黄上殿。”
李萧炎一声令下,便有将士带着莫黄上殿,莫黄跪下说话。
“属,属下莫黄参见陛下,是莫黄玩忽职守,让两位公主接连失踪,但属下已查明,两位公主是被歹人引去了南域,似乎是南域的大人物掳走了长公主,而二公主为了救长公主只身犯险,莫黄也是事后得知,是属下的错,属下应该寸步不离的,是属下的疏忽。”
“真是混账,事关重大,如此重担,军机处却只派一人护送两位公主,看来军机处名不副实啊。”
高居正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他本人怎么样暂且不说,但是朝中多有人信任他,他受太后提拔,也算是除了谢老夫人,唯一能够在太后朝堂上说得上话的重臣,而且在太后在位时,他还并未坐上丞相,而是理事院的院长,而现任理事院的院长已是他的长子高逸。
“高相如此说就有些偏激了,公主会遇害这事本来是由李处长发现的,而京城中除去了贼人,也是李处长尽心尽力处理的,谁能想到,这南域竟比我们还快,消息还灵通,抢先劫走公主。”
李萧炎自然是向着自己的胞兄的,他知道此事肯定有疑,或者说,是李萧然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摆了一道,护送之事正好给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事高居正自然也能了解个七八分,但是到底还是说李萧然处理的不好,他也是秉公直言,客气一词从未出现在高居正的字典里。
“李公公倒是护的快,那好,事情原委我们知晓,不知各位大人,以及陛下,是怎么看彼岸公主此事的?”
众说纷纭,大家也都不敢率先发言,毕竟这事邪乎,还正是陛下和皇夫的掌上珠,宝贝疙瘩,大家都在想怎么说出口时,墨忧澜终于不淡定了,抬头怒道。
“朕不管什么彼岸公主,朕只想要朕的女儿安全回宫,这件事没处理之前,其他的事都容后再议,诸位,拿个主意吧,别让朕来说。”
只是商量的话语,在重臣看来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墨忧澜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像极了太后,都说子随母,女随父,可墨忧澜倒是一点也不像柔情似水,白月光一样的怀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