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静荣谈了起来。
“刚才那位为我医治的太医的姓氏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哦,她啊,她并没有姓,她曾是我太医院最年长的老太医捡回来的孤儿,老太医疼她,收了她当弟子,教了她医术,才让她留在了太医院有口饭吃。”
“那看来她的医术不错,不然你会让她来为我医治?”
“这,公主,你不记得她了吗?她曾在你大病的时候医治过你,而且你很小的时候就说除了卿御医只能由华拓来医治,微臣也是不敢不从。”
是吗?我确实不记得。
“哦,我忘了,那她为何要一直戴着面纱,就算相貌丑陋,但在本公主面前岂不是太无礼了些?”
“这确实也是迫不得已的,主要是确实挺可怕的,她的脸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皮肤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是吗?那她怎么弄的?”
“不知道啊,华拓这个人呢,因为是孤儿,所以她从小就性格孤僻,不善言辞,要不是她努力学习,有老太医护着,她早就被逐出太医院了,她这面纱在公主生了大病之前就带上了,微臣也曾看过一眼她被烧伤的脸,她也只是说自己不小心烧伤的,不过,微臣行了多年的医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烧伤。”
“突如其来?无人可知?”
“是的。”
“她不让大理寺来查吗?”
“这是她本人的事情,既然无从知晓,我们这些外人也怎能管得了?”
“呵,医者仁心确实只是医者仁心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不过啊,你们还是要小心才是,万一哪天就轮到太医院其他太医了呢?我宫里的卿御医年纪也大了,万一哪天没了,这华拓又再有个什么意外的,岂不是没人给本公主医治了不是?”
“是是,公主说的是。”
“下去吧,等会儿会有一个侍女经过这儿,让她进来。”
“是。”
我眯了眼睛,不一会儿青衣就来了。
“公主,你可无恙?”
“无碍了,只是有些痛感,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你打不过?”
“是巡逻队的人,后面还来了一个,实在有些吃力了。”
“难为你了,可有受伤?”
“自然没有,打不过,奴婢就跑了。”
我轻笑了一声。
“瞧把你机灵的,以后你岂不是就只能给我当挡箭牌?”
“怎么会,奴婢会保护公主的,这是奴婢的职责。”
“行吧。”
“公主,你都不问她们是谁吗?她们竟敢如此伤你。”
“我自然已经问过了,她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我确实是中伤了谢云,就当谢云欠我的了。”
“公主,可是……”
“好了,没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去看看谢云哪儿怎么样了,至于巡逻队的,日后再说,我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青衣一脸无奈,“是,奴婢这就去。”
青衣出去时,却发现她在房外煎药,她在不久前才见过她,这层面纱她也一直带着,青衣看了一眼她,或许至少自己真的是她身边之人,而非一般人。
我起身扶着手臂,走出了房间,我看见了华拓在房间外,正在煎药,她有些高,有些瘦弱,就像古代的翩翩公子,但带着这面纱,却又觉得她多了一份成熟。
她遭遇了什么?是否跟我有关?我生病之前,看来她也是一个线索,我得抓住这个机会。
谢云和墨凌解开心结之后,庆功宴在既,其实在我看来,这庆功宴才是最大的麻烦,母皇,谢月瑶,她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而未必和我想的一样。
我私下让青衣跟我汇报了谢云那边的情况,总得来说是很成功的,巡逻队的队长莫红第二天就来向我请罪,我推辞掉了,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没有时间来罚人。
卫慕的情况日渐恶劣,我不能再等了,这次庆功宴必要牵定谢云和墨凌的姻缘,我才能有资格让谢云开口。
庆功宴如期而至,朝中大臣坐满了整个宴席,我和墨苏菲坐在一侧,白初月坐在殿上一旁,在场的王爷有凌王,嘉王和平王,黎王在北部未归。
“朕为了给谢云将军接风洗尘,特地在此摆下宴席,诸位都请尽兴,不用理会君臣之道。”
“陛下圣恩。”
宴席上,我看了谢月瑶和母皇的神情,不知道她们谁会先开口。
“谢将军,朕知道你为墨容立下了汗马功劳,战场上更是杀敌无数,果真不愧是谢夫人的女儿啊,是吧,谢夫人。”
“陛下谬赞了,这是小女应该做的,称不上什么功劳。”
“谢夫人倒是谦逊,谢云,朕问你,你现在年纪多少了?”
“回陛下的话,微臣正满二十四岁。”
“嗯,将军在这个年纪的确是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过,都这个年纪了,还尚未娶夫,谢云你这可就给谢家闹了笑话了。”
我立即看了谢月瑶的面色,果然,一提到此事,谢月瑶肯定是气不过的,她和太后可是生死之交,怎会咽得下这口气。
“陛下,微臣之前因为一些原因,十五岁就参军上了战场,微臣不悔,不过陛下所说,微臣也确实遗憾。”
“既是如此,那朕就为将军做主,为将军定下一门亲事,不知将军可有心仪之人?”
“这……”
谢云没想到会这么快开口,她看了一眼墨凌,墨凌默认了,让她说,她还是有些紧张,迟迟没有开口,她知道,母亲一定会有所意见的。
“怎么,将军没有心仪之人?那朕可就亲自为你择一位了,众卿可有合适的人?”
墨忧澜可不想再拖了。
“陛下,臣有一子正到了婚配的年纪。”
“陛下,臣也有一子,配谢将军正合适。”
“陛下,臣……”
正当大臣都在为自己的儿子挣得一门极好的婚事时,一个声音出来打断了他们。
“几位同僚都忙着举荐,是不是都忘了谢将军的意见了?也是,如此良缘,就像是桌上的好茶,凉了就尝不成什么好的味道了。”
出言此人正是左丞相沈重,他与右丞相高相不同,这位沈重是墨容颁布新科举后的状元第一人,沈家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大家,可惜沈家就他一位子嗣,但若是沈家就他一个男子,那是难以在京城立足的,但是只能说他得天独厚,他从小就很优秀,他性情直率,却又十分嚣张,也是因为陛下器重沈家,因为沈家的势力和地位是唯一能和谢家平起平坐的。
“沈大人,那你就不想饮这一杯?你就少清高了,就会贬低我们这些老臣。”
“至少我知道这是主人家的茶,难道大家都不知道,这是谢将军的庆功宴。”
“嗯,沈爱卿说的极是,谢云啊,你怎么看?”
“臣,臣确有心仪之人,此人正是大王爷凌王,还请陛下能够成全。”
谢云出去跪在了下面。
众人的表情都是惊愕的,大家都知道当年的事,这么大一个瓜很难不记得。
陛下停下了手中的酒杯,我想母皇是不太愿意和谢家发生什么正面冲突的,但是如果谢云没有另外的人选,她也很难办。谢月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虽然一直没有搭话,但我想谢月瑶应该是按耐不住了。
我看情况不对,立刻起身。
“启禀陛下,儿臣可以为谢将军和凌王作证,儿臣曾在凌王府上做客,凌王都难以掩饰和谢将军的情深意切,加上谢将军本来便和凌王有凌云之约,儿臣觉得应该成全谢将军和凌王。”
“胡闹!”
墨忧澜迅速放下酒杯,咚的一声响,让所有人的心都紧张了起来,多少年了,没人敢提凌云之约,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凌云之约是谢家和皇家的牵扯,惹到其中一方,都不是那么好过的。
“这岂是你能随意参与的?忧雪,你可知道这凌云之约意味着什么?!”
“凌云之约是太后和谢老夫人所作的一个承诺,承诺是太后会许给谢老夫人的长女谢云一个王妃之位,凌云之约代表谢家和皇家之间的交好,是天定的良缘。”
“你既知道,你怎敢插足谢将军和凌王,万一要是中间出现什么差错,你可承担的起?!”
我也随谢云跪在了殿下。
“儿臣知错,但是儿臣只是觉得谢将军和凌王的确相配,儿臣也只是想为大皇舅说几句话而已。”
“那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是在代表凌王还是在代表陛下呢?”
“谢老夫人,我刚不是说了吗?自然是代表大皇舅说话啦。”
我装出一副无所谓,天真烂漫的样子,墨忧雪的人设可不能崩。
谢月瑶终于开了口,她走到了另外一旁站着。
“陛下,微臣教女无方,还请见谅,孩子胡闹,当不了真,微臣承认确实有凌云之约这么一说,但是世事无常,时代变迁,微臣这女儿当年因为自身的原因,一气之下从军八年之久,不仅让太后闹了笑话,更是让谢家蒙了羞,微臣认为这个错也不必再错下去了。”
“这……”
“谢夫人,你好像把这凌云之约说的太简单了点吧?你这是当皇家所言为儿戏吗?陛下,恕臣直言,在座的各位都不敢提当年之事,但臣不畏,谢将军戎马一生,该有个好的归宿,凌云之约既为天缘,那断不可逆天而行。”
“沈大人,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的孩子吧,你家公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再这么下去,沈大人还妄想能让沈家继续立足于京城吗?”
“你……”
沈重瞬间黑了一脸,周围的气氛也越加凝重,谁都不敢轻易开口,沈重和谢月瑶在朝堂之上也是相爱相杀的两个人,反正他们俩谁看谁都不顺眼。
谢云也是一脸的失落,母亲大人估计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这事又闹大了,难道她和墨凌真的没有那缘分了吗?
墨凌也是非常无奈,他知道自己插不上话,若是自己出面也不一定能劝和,只会弄的更糟糕。
“陛下,谢老夫人,请听我一言。”墨平起身,他反正是看不下去,“我知道谢老夫人在意的无非是当年的事情,但是这根本不怪谢将军的事,正好大家都在场,本王就明说了,当年是本王贪玩才失足掉入了湖水之中,与谢将军无关,本王也希望不要因为一些误会毁了这极好的姻缘,破坏了皇家和谢家多年的交好。”
众人一片哗然,大家觉得平王才是受害者,却没想到平王在外受苦多年却也有如此气度,拖着病殃殃的身子也勉强来参加宴会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帮着谢云说话,看来这谢云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正当大家在佩服谢云的实力和墨平的勇气时,谢月瑶却没有一丝动摇,仍然不愿松口。
“就算当年之事并非谢云之过,但是终归是因为谢云的一时疏忽,谢云征战多年,赢得功绩在微臣看来也不过是将功抵过,既是无功,那便配不上这凌云之约,也请凌王不要再错爱了人,谢家担不了这个责任,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微臣就在这向陛下请旨,还请陛下同意微臣之女赐婚于沈家之子,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不要!”
谢云立刻起身正对谢月瑶,谢月瑶听到谢云反对,也不顾什么谢家颜面了,当场就给了谢云一个巴掌,这谢月瑶真是个狠人啊。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上前扶住谢云,小声说让她不要冲动,看来这谢月瑶是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谢老夫人,你这会不会有点过了啊?这里可不是谢家啊?!”
谢月瑶完全没有理会我,继续看着谢云说道。
“当年你自己的错就要自己承担后果,这还需要我教你吗?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就要走下去,断不可回头,你以为我不想让你有一个好的姻缘吗?这是你自己选的啊,你当时没闹,是不是也觉得可惜?啊?”
谢云听罢跪坐在地上,墨凌惊慌地起了身,我顺势蹲了下来,沈大人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谢月瑶如此傲气的一个人竟然当众教训了谢云,看来这事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也无话可说了。
墨忧澜看着下面的纷扰,却反而淡定,与白初月谈了起来。
“国师,你看这……”
“陛下不必多虑,凡事皆有定数。”
众人也是看着谢家的笑话,这好好的庆功宴变成了家训现场了,这丑闻得让谢家有些时间好受的。
常槿起身站了出来打破了僵局。
“陛下,谢老夫人,其实这事也没有那么复杂,谢老夫人犯不着动怒,这毕竟是云姐和凌王的事,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云姐只不过说了自己的想法,陛下和凌王不也没搭话吗?谢老夫人,莫太冲动了些。”
常槿笑呵呵地想要来扶起谢云,他从来没有见过谢云如此狼狈的样子,他与谢云多年的交情,自然也不想看着谢云难堪。
其实他和沈大人都知道谢夫人是不想谢云自己再受了委屈,就算现在墨容已经不太看重性别了,但是谢家是什么人家,当年太后和谢老夫人在太和殿闹的人尽皆知,不就是为了让谢云自己做主吗?现在谢云又要重蹈这个覆辙,谢老夫人哪能轻易同意。
不过沈大人只想找谢老夫人错处,跟她吵架罢了,而他也不想看着谢云这样,也不想让她受委屈,她可是谢云啊。
“哈哈,清冷的皇宫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殿外转来了令众人都寒颤的声音,他们听到这声音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他们知道这可是太后墨天命的声音啊。
随即,墨天命就走进了殿中,她的身后跟着两位高手,东方绣和东方朔,他们是龙凤胎,东方绣是姐姐,也是墨容国十大高手之一。
东方朔作为弟弟,身手自然也不凡。墨天命其实还很年轻,只不过她退位退的早,至于什么原因,也是众说纷纭。
只见她一身白衣,也没有发饰装扮,只花了淡妆,完全没有一位太后的气质。
我并没有见过太后,看到后都惊讶了,我想这人又是来找死的吗?这还带两个人进来,不过最显眼的还是她的一身白衣,这可是大殿啊。
“参见太后。”
“太后。”
在场除了我和白初月没有行礼外,其他的人都行了礼,墨忧澜从殿上走了下来。
“太后,您怎么来了?”
墨天命一脸微笑面对众人,看了看谢云和谢月瑶,对着墨忧澜说道。
“陛下,哀家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做君主最重要的就是君无戏言,陛下可都还记得?”
“朕……。”
“陛下怎能将事情闹成这样?不过也好,皇宫里就该热闹热闹,哀家刚回来瞧着还好。”
墨天命一步一步走近了谢月瑶,这是她们八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自从上次为了谢云的事之后,太后再也没出现在京城中,也是整整八年,她们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她们都已生了些许白发,或许她们自己也会想到,她们再次的见面还是会这样刀光剑影。
二十年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墨天命用了两年的时间建立了新的政权,成立了墨容国,她是墨容国的开国皇帝,却在位仅仅几年光景,有人说她其实并不想做皇帝,他们说,她是不甘于宁川赵魏的贬低,她只是为女子争得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光,但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子,总是也有反对的声音,因为如果仅仅如此,又怎会还是让唯一的女儿墨忧澜继位呢?
关于墨天命的八卦多如繁星,但她又是朝廷百官都畏惧的人,没有人敢忤逆她,敢在她的决定上指指点点,但是除了一人,这个人便是跟了她两年的谢月瑶。
这两年,谢月瑶陪着墨天命出生入死,可以说她们就跟夫妻一样,谢月瑶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大殿之上反驳墨天命的例外,谢月瑶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友国使臣面前说出墨天命错误的例外,墨天命给了谢月瑶很多例外和特权,也是因为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