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
顾寒清甩了甩袖子，背着手走到柜台前。
几个伙计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伙计走到顾寒清身旁，“掌柜，你帮他上了药？还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
“是啊。”顾寒清没有否认，主要是他也否认不了，更没想否认。
伙计挠了挠头，一脸疑惑的问，“掌柜，你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你之前可是看到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顾寒清没有作声，他拿起柜台上的毛笔，将笔尖中分叉的那几根捻出来，白皙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黑色的墨汁。
伙计见顾寒清不说话，正准备再问一遍，另一个伙计却在此时大声的道，“掌柜肯定是因为他被那两个地痞打得太惨，心有不忍，就帮他上药，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
顾寒清点了点头，转动眼眸看向那个完全猜中了他心思的伙计，皱着眉道，“你说的完全正确，我看他躺在地上实在是可怜，就……”
站在顾寒清身旁的伙计打断他的话，“掌柜，我觉得你好奇怪啊。”
“我好奇怪？”顾寒清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伙计脸上，眼中有一抹淡淡的疑惑，“我哪里奇怪了？”
伙计伸手指着顾寒清，大声的将自己觉得他奇怪的地方说出来，“你找人把他打得那么惨，却又觉得他可怜，去帮他治伤，这难道不奇怪吗？”
伙计双手往两边一摊，扬起又短又黑的眉毛，偏小的眼睛盯着顾寒清。
顾寒清将毛笔放到砚台上，看着指腹上的墨渍，长长的睫羽轻轻地颤动着，淡淡的说，“确实奇怪。但我之所以会这样奇怪，是有原因的。”
“哦？”挺直腰板的伙计将身体朝前倾了倾，用好奇的目光盯着顾寒清，“什么原因？”
顾寒清从袖中拿出一块折叠成四方形的青色棉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腹上的墨渍，“他在铺子前面摆摊卖东西，害得铺子生意一落千丈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他好可恨，就想找人教训他一顿。但当我看到他被那两个地痞揍得遍体鳞伤，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又觉得他实在是可怜。”
听到顾寒清的话，几个伙计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指腹上的墨渍擦干净了，顾寒清将脏了的帕子放到柜台上，朝着几个伙计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去做好准备，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买东西。”
云碧空不再摆摊，肯定就会有人来他的铺子买东西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进来，但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买东西的人就来了。
“是。”几个伙计应道，随即各自散开。
站在顾寒清身旁的那个伙计在走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停下来，歪着脑袋看着拿起账簿的顾寒清，“掌柜，若是他以后知道，是你找人打的他和砸坏他的东西，不知道他是会恨你，还是会感激你？”
顾寒清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一滞，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他扭过头冷冷地扫了一眼伙计，却没有出声。
伙计心头一颤，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掌柜，我，我去帮你把帕子洗干净。”他拿起柜台上的脏帕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后面的厢房。
顾寒清看着落荒而逃的伙计，目光微冷，脑中却在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云碧空以后若是知道了真相，应该是恨自己吧？
毕竟，若自己不找人打他，就不会发生帮他上药，把自己的衣裳借给他穿的事情了。
但话说回来，他要是不在铺子前面摆摊，肯听劝，自己又怎么会找人打他！
所以，云碧空应该恨他自己才对吧！
想到这里，顾寒清眼底淌过复杂的情绪，微抿着唇。
“掌柜，他以后不会再来摆摊了吧？”
顾寒清垂下眸子，将眼底的情绪藏好，他再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说话的伙计，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坚定的道，“不会。”
云碧空今天被那两个地痞揍得那么惨，东西都被砸坏，又被他们警告了，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来！
但数天后，当看到伤还没有好的云碧空又在铺子前面摆摊卖东西时，顾寒清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好疼。
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在的顾寒清，是坚信自己不会被打脸的。
虞记商铺里面，有十来个人在挑选粉膏，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一个伙计，正口若悬河地给他们介绍粉膏的效用。
掌柜看着这一幕，眉眼俱弯，脸上漾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这个时候，一个人走进了铺子。
掌柜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更是噌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出柜台迎上去。
“云碧空，你这是被人打了？”目光落在包裹着云碧空额头的纱布上，脸上有担忧之色的掌柜用肯定的语气询问。
云碧空点了点头，抬手摸着被纱布缠住的额头，“我被两个地痞打了，货物和货摊都被他们砸了。”
“什么？”掌柜皱紧眉头，怒气冲冲的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两个地痞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你，还砸坏你的货品和货摊。”
云碧空嘴角一撇，无奈的道，“掌柜，他们又不知道我的主人是宣平侯夫人。”
“啊，对对对。”掌柜拍了拍脑门，往云碧空跟前凑了凑，小声的道，“小姐让你去摆摊卖东西整垮她堂兄的生意，但又不想再被她堂兄报复，就不让你说出和她的关系。”
云碧空点了一下头，随即将四周快速扫视了一遍，却没有瞧见那个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掌柜，小姐今天来铺子了吗？”
“来了。”
这个时候，一个顾客和一个伙计从身边走过，掌柜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那她还在吗？”云碧空有些急切的问。
“嗯。”掌柜侧过身子，伸手指着后面，“小姐她就在后面的厢房里看咱们铺子的账本。”